4.这个人快死了

4.这个人快死了

我再次陷入混乱的思考之中。

不过要说一无所获,那也是很不确切的,因为我发现了一个有趣的地方——陈文斌撒了个很不起眼的谎。

翻开近年的科技刊物,可以看到杨棱和陈文斌的名字总是并列出现在学术论文的署名处。问题就在这儿。杨棱有许多学生,如果是他在指导研究工作,那么他应该有独立署名或是和其他学生联合署名的成果问世——还不清楚吗?我几乎可以肯定这些成果的真正创建者是陈文斌,至少大部分功劳是他的,但他却说“我仍在他指导下工作”。

不要小看这些细节,实际上,我破的案件大都做得天衣无缝,从大处是无法着手的,只有在一些极微小的细节上才能撕开一道口子。比如这次吧,如果陈文斌坦然相告那些论文的实情,我的推测便会是三个:一,陈由于这种不公正的待遇而起杀心;二,杨由于嫉恨而起杀心;三,杨、陈两位联合起来给世界出道难题以满足科学家常有的童心。但现在陈文斌如此强加掩饰,我的怀疑重点便集中到了第一个推测上。而且,我越想越觉得这点最可信。

但是,缺乏证据!千头万绪最终还得归结到一个问题上来,那就是“到底是谁先开枪的”。不解决这个关键问题,我的一切行动、一切思考、一切心机都是可笑又无用的。而我恰恰对此一无所知,甚至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线索,疑点,未知,都化成了一个个形状古怪的符号在我的脑子里回旋飘荡,它们甚至跑到了我的身体之外,围着我发出叽叽喳喳的声音。它们在讥讽我,它们冲着我大笑……

很难说如果不是小梅恰好在此刻推门进来,我会不会像几位前任那样在思考中失去理智。事后当我回想起这一幕时,心中还充满后怕。

“你怎么啦?”小梅使劲摇着我的肩。

我一把抓住她的手,“陪着我,小梅。”我的声音近乎央求。

有了上次的教训,我只好俯首帖耳地围着小梅转了,看来我是越来越没骨气啦。不过古人都说嘛……哎,想不起原话了……反正,那意思是像咱这种人是绝对难过美人关的。

现在该和杨棱打交道了。

我和小梅走进收容所时,杨棱正和一个年轻的女人聊天。经他介绍,我才知道那是他的妻子林茹,虽然他们年龄相差有十多岁,但看得出关系是很融洽的。

“我想这件事里头有很大的误会。”杨棱说话的神态很“专业”,如果把他和一百个人混在一起让你选一个科学家出来,你一定会选他的。虽然不知为什么他显得比照片瘦了许多,但那股儒雅温和的前辈风范仍然使人如沐春风。他说话很快:“太空列车上的事我想是走火了,我没有任何理由杀他。”

“你有理由杀他,因为他已经超过了你。”我冷不防冒出一句。

出乎我意料的是杨棱似乎被刺伤了,他的脸涨得通红,“你是不是因为那些论文的署名而做出这个判断的?我告诉你,那些论文的确是我指导陈文斌写的,你可以去查底稿和原始数据记录。我不过是有些偏袒他,但没想到你会拿这个来诋毁我的人格。你、你必须收回这句话!”

他真的愤怒了,反正,凭那双眼睛我找不到一丝掺假的地方。难道我的猜想是错误的?

“别这样,注意身体。”林茹站起来扶住杨棱,我这才注意到林茹身上有种叫人说不出但却能清楚感受到的韵致,她显然能称得上美丽,但却又不止于美丽,有一些说不上忧郁也说不上开朗的东西在她的美丽之外飞舞着,令她看起来有些幽邈,仿佛高山上的一支百合花。

杨棱看着林茹,爱意浓得几乎要从他眼中淌出来。他平静了。

“我想说声对不起。”我说,“请相信我只是出于职业习惯才有此一问。我没有恶意。”

“算了。”杨棱摆摆手,“老实讲我根本不想接受这些调查。可惜我不能算作原告,否则我会撤诉的。我妻子也是这个意思。我相信陈文斌不会害我的,这里头准有什么地方弄错了。你们应该查查。”

这真是叫我哭笑不得,他竟会猜疑我们搞错了,那些记录都在那儿放着呢。不过我不打算和他争,我告辞了,小梅自然跟着我。

我觉得自己一无所获,不过小梅倒是说出一条与案子没什么关系但却很重要的信息。她在走出收容所后对我说:“凭我刚才对杨棱的观察,我敢肯定他已经病入膏肓了。”

半小时后,我便以警官的特殊身份从医院里查到了一份资料。在此次案件发生前夕,杨棱曾做过一次体检,他的确已身患绝症。换言之,这个人快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