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1.

车窗外划过浅丘地区特有的片片小山坡,正是草长莺飞的早春时节,不时有大片金黄的油菜地映入眼帘。但开车的人显然没有欣赏风光的心情,他身形瘦削,双眉紧蹙,显出心事重重的样子。在一旁的副驾驶座上斜放着一个信封,一张照片从没有封口的信封里滑落出来,那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美丽女人,虽然微笑着,但却无法掩饰脸上那仿佛固有的忧郁。

兰天羽赶到“守园”的时候,何夕正在修补一根受损的渔竿。何夕经常垂钓,但与其他人以此为乐不同,何夕钓鱼的目的和几万年前的老祖宗一样纯粹,完全是生活所需。在“守园”,许多事情都必须自己动手,有时候他还要侍弄几块菜地。何夕从兰天羽的口气里断定这是一件非常棘手的事情,不然以兰天羽的实力不会显得如此惊慌失措。其实兰天羽基本上都在说同一句话:“请你一定要救救韦洁如。”

韦洁如,何夕在心里念叨着这个名字,端详着兰天羽手里的照片。兰天羽从几千里之外赶来求助,这个人对他来说肯定非常重要。

“韦洁如是我的表妹,我们从小一块儿长大。”兰天羽顾不得一路的疲惫,“那时我们两家人住在雅加达。小时候在表兄妹里,我和韦洁如的感情是最好的。后来我们全家离开了印尼,她则留在了那里。要不是因为近亲的话,她也许就是我的妻子了。”

“她现在的具体情况你知道吗?”何夕问。

“不知道。”兰天羽痛苦地低下头,“其实我很久没见到她了。”

“那她有什么特点?”何夕字斟句酌地说,“就是说她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地方?”

“多年前,她家在当地经营着一些企业,但洁如从小就不喜欢生意上的事,而是对研究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感兴趣。”

“都是些什么事情?”何夕来了兴致。

“我也搞不太懂,她还在很小的时候就经常说些奇怪的话。比如她说这个世界的设计充满失误,应该更有效率地运行才对。她还说生命进化的历程太随机了,以至于漏洞太多。”

“这样啊,不过也不算太奇怪。”何夕若有所思,“后来呢?”

“她没有接手家里的生意,现在是印尼巴扎扎朗大学的教授,研究方向好像是热带生物。这是她选择的道路,能从事自己喜欢的事情,我也为她感到高兴。”

何夕理解地点点头,“她出了什么事?”

“她失踪了。家里人报了案,但是警方查不到线索。一个多月前,有人把她从学校接走了,开始还同家里联系过,说正在蒙古从事一项重要工作,后来就彻底失去了音信。”

“蒙古?”何夕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句,“韦洁如不是研究热带生物的吗?这个季节蒙古还是冰天雪地,她去那里干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兰天羽显然方寸已乱。

何夕叹了口气,轻轻抚弄着手里的渔竿,“就凭这些资料我很难帮上忙,感觉这是一件常规的人口失踪案件,要说找人的话,警察更在行。”

何夕说的是实话,这不算是什么奇特事件,由警方来解决效率会更高。何夕一向认为朋友间应该有话直说,他认为这次兰天羽来找自己帮忙的确是有点病急乱投医。当然这也不能怪兰天羽,所谓关心则乱罢了。

“请你一定要帮帮她!洁如的一生已经够坎坷了,我不想她再受到伤害!”兰天羽听出了何夕的拒绝,他有些失控地嘶喊道。

何夕眉毛微挑,“她以前遭遇过什么事情?”

兰天羽低下头,脸上现出极度的哀伤,显然很不情愿提及往事,“当年她才十多岁,在一场骚乱中,她的父母——也就是我的舅舅和舅妈——被当地暴徒砍死,她本人也……遭到强暴。”兰天羽眼里涌出泪水,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看来即便时隔多年,这件事情仍然让他无法平静地叙述,“当时我和父母正好在国外,否则也难逃厄运。”

何夕没有开口说话,良久,一声脆响传来,他右手两指间那根伽马精工生产的可以承受数十斤大鱼重量的纳米渔竿突然从中断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