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一条深远的通道,四周静寂无声。或许是因为陈橙的哭泣,使秦剑的心情有点乱。不知怎的,他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飞行的目的地在哪儿?”秦剑轻声问。
“我们只是在宇宙中画着圆圈,并无目的地。”
“为什么?”秦剑大感困惑。
“我们以地球人所认为的虚值速率60ic飞行,也可以说我们的速度是光速的60倍虚值,目的是产生反时空效应,飞船上的时间流速是外面的60倍。飞船上经过了二十四个小时,外部世界实际上只过去了二十四分钟,这样能节省大量时间。要知道,我们的克玛罗星随时都可能发生种族大分裂。”
座下的小车自动拐进了一条侧廊,温度忽然升高了许多。热浪袭来,带着炙人的力量。
“戴上!”卡琳命令般地递过一个金属环,同她头上的那个一样,“它能阻止热传递。前面有许多我的同类,你知道,我们的体液是熔融的金属。”
秦剑眼前仿佛浮现出了沸腾的金属液,宛如火山喷发时的岩浆。先前那种不祥的预感更强烈了。
眼前是一座平台,两只橙色的椭圆球散发着刺眼的光无声地飘浮过来,盘旋在卡琳的身旁,似乎正与她交流。几秒钟后,一个直径两米左右的银环从天棚上降下来,松松地圈在了秦剑胸部的周围。虽没有任何接触,但秦剑却立刻感觉到一种柔性、缠绵却又极强硬的束缚,他像是被一种场“固定”在了环的中央,绝无动弹一下的可能。然后,环开始带着他一起翻转,达到九十度后停了下来,秦剑也就横着悬在了空中。几秒钟后,一个透明的套子移过来,罩住了他的头。于是,他听到了一种奇异的声音,尖细而又空灵,带着几分梦幻色彩。他知道这是在催眠。于是,他尽量配合着这声音放松自己,渐渐接近了催眠状态……
就在这时,秦剑看见卡琳取下了头上的金属环,顷刻间,她的身体发生了可怕的变化:肌肉“嗞嗞”地翻卷着;血液以沸腾的姿态向周围飞溅,却又无一例外地在空中化为了焦臭的气体;一团阴惨的火焰渐渐燃起,渐渐转旺,并以宛如疯狂的姿势跳起了死亡之舞。
一只橙黄色的“橄榄球”出现在原来卡琳头部的位置,她变回了“原形”。
太可怕了!一具活生生的肌体就这样化为灰烬。秦剑感觉到一种不可抑制的恐惧和恶心。这种感受彻底摧垮了他多年科学工作所培养的镇定和从容。秦剑的身躯开始颤抖,他想逃,他大声地狂叫,他有种大祸临头的感觉。
预示警情的红灯亮起。
注意平衡你的情绪,这样太危险。秦剑又感觉到了他所熟悉的意念,但不再是卡琳,而是那只橙色“橄榄球”发出的,实验的程序已按时间之“矢”排定,要提前终止实验,就必须逆转时间,也就是必须克服一个无限大的熵垒,这一点我们目前还做不到。
但是,照目前的情形继续下去——秦剑不由得想起了那些疯子:狂乱的眼神,毫无人性的面庞。太可怕了!自己不也快成那种样子了吗?
还有陈橙,她以后会怎样?有回地球的可能吗?没有了自己她会幸福吗?
秦剑的思绪渐渐飘散开去,对陈橙的关切盖过了所有的一切。她的笑靥、娇媚、调皮、小心眼,都是那样的可爱。还有他俩共度的那些刻骨铭心的时光,那些用心的誓言熔铸的时光,那些除了美好还是美好的时光……
所有的一切都是如此自然。自然得仿佛是命中注定。生与死,存与灭,这些残酷的问题似乎都消失了,秦剑完全沉浸到了最美好、最可珍贵的情感之中。
“陈橙——”他低声喊道。然后就是黑暗,什么也不知道了的黑暗,宇宙的万物都隐去了,冻结成万载寒冰。只剩下一片虚无原始的混沌,缈缈冥冥,无边无际……如同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