支持教育的英雄

其实早在很久之前，我就模拟过教育英雄的风范，后来居然有幸与之结缘。我在获得“美国教师奖”的五年前，曾经带学生观赏伊恩·麦克莱恩的独角戏《扮演莎士比亚》。在我心目中，伊恩是全球最杰出的演员。学生欣赏戏剧之前，曾经研究莎翁笔下的角色，共同写出一本报告。他们在开演前到后台探视伊恩，把全班的心血送给他。学生表现不凡，报告内容以五步抑扬格（iambic pentameter）的诗呈现，还配上精美的插图。我们希望伊恩大受感动之余，演出后能和大家多聊几句。

当时我不知道伊恩的为人，后来才认定，原来他就是我们的大英雄。就在演出的时候，伊恩竟然拿出学生的报告，当着观众高声朗诵！台下一阵骚动。伊恩请全班同学上台接受欢呼，我当时欣喜的心情真是用笔墨都无法形容。这只是开端而已，落幕之后，伊恩邀请全班到后台参观，和大家聊了将近两个小时。

两周后，伊恩邀请全班到圣地亚哥看他演戏。他利用演出前的空当，请学生参观旧金球戏院不同的舞台，以及他个人专用的化妆室。伊恩的用意，是让每个学生都有宾至如归的感觉。此后，我们每年都收到伊恩的来信。伊恩主演的《理查三世》荣获大奖，这出莎翁名剧到洛杉矶公演的时候，他居然请英国国家剧团全体演员到班上和同学见面。几年后这出戏拍成电影，伊恩租了顶级豪华客车，邀请毕业生和在校学生总共一百多人，浩浩荡荡开往米高梅电影公司，由公司安排参观。此时的伊恩刚接受英国女王册封为爵士，而这回，他又花了几个小时和同学闲话家常。有次伊恩恰好有拍戏的空当，他趁机表演独角戏《骑士出征》，还把所有收入捐给当地慈善机构。只要伊恩在洛杉矶，都会抽空到我们班上看看。他在新西兰拍摄《魔戒》，最近才飞回美国，刚好又碰到学生演出《李尔王》，也特地赶来捧场。

对教育界来说，伊恩真是个英雄。他深知教师的需求，以实际行动鼎力支持公立教育，而不是仅停留在口头上而已。我刚获得“美国教师奖”时，自以为全班已经名闻全国，理当得到许多大人物的支持和赞助，最后才发现错得离谱，只有伊恩一人相助。而且他热情款待学生的时候，我不过是资历才三年的初级教师；换句话说，我得过哪个奖项，伊恩并不在意。

我出席颁奖典礼，在后台遇到许多赞助人士，其中某位是知名航空公司的主管。此人对我赞美有加，还搭着我的肩一起接受媒体摄影，我还记得当时近在咫尺的记者，以及闪不停的镁光灯。而这位主管和我闲聊，说他听过我带着全班到处旅游，并且夸口保证航空公司会照顾学生，让大家不再替机票钱发愁。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因为每年我都带学生远赴华盛顿参观，再也不必担心自己变成穷光蛋。他还给了我私人电话，交代我一定要再联络。

我也笨到真的和他联络。我联络了两个星期，每次都碰到他“因公出差”，后来好不容易找到这位大忙人，终于敲定参观华盛顿的日期，全班也要利用机会进行社会课的户外教学了。我们选择旅游淡季出发，并且遵从航空公司的建议，特地挑选旅客最少的日期。我们当然完全配合，毕竟这位大人物帮了大忙。

到底多大的忙？我们确定了所有行程之后，他通知我每张机票可以减价——五美元，定价三百八十五元降为三百八十元。这人真是天才！

这一年，我们最后取消了华盛顿之旅。

有些人翘首盼望，期待正义使者出现，我们班也不例外，而我们最后等到的是舞台剧和电影导演哈尔·霍尔布鲁克（Hal Holbrook）。哈尔五度拿下格莱美奖，他看过本班表演，决定心动不如立刻行动。他的童年并不顺遂，让他至今无法忘怀，因此他决定伸出援手。

哈尔也是我遇过最忙碌的人之一，他不但拍戏，还亲自担任主演；他的音质优美，也帮伯恩斯拍摄的纪录片配音。每年四月学生公演莎翁名剧的时候，班上总会收到一张哈尔捎来的支票，他要确定每个孩子都有足够的书籍和用品。如果哈尔有空捧场，总是第一个到场，最后一个离场。在他心目中，学生永远占有一席之地。

当然了，哈尔最出名的角色就是在独角戏中主演马克·吐温。我的五年级学生只有十岁，当他听到全班都读完《汤姆·索亚历险记》以及《哈克贝利·费恩历险记》时，既高兴又感动。每次他到附近演出，一定邀请班上的学生欣赏。演出结束，哈尔会待在后台和每个学生说话——就算现场到了五十个学生，这位大忙人都会耐心地和每个孩子交谈。我的学生公演时，哈尔就在台下加油打气。有次哈尔在华盛顿国家新闻俱乐部致词，还特地中断演说邀请全班上台表演，而在演说结束后，他甚至到星球餐厅买汉堡请学生吃。

有的学生在人生旅途中有了成就，或许是因为有哈尔陪着一路走来。学生往后做出明智的抉择、设定高远的目标，或是碰到困难不会放弃，也都是因为哈尔的体贴和细心。他的用心付出，学生永难忘怀。哈尔是真正关心教育的名人，他从不利用媒体吹嘘善行。谢谢你了，哈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