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教化的基本思想

论教化的基本思想

移风易俗,建立良好的社会风尚,达到理想的社会秩序,这是儒道两家都赞同的,但在内容和方式上则有重大分歧,这些分歧也体现在《淮南子》中。以道家思想为主的推崇自然、无为、宏要、因时,反对人为倡导、纠正的匡俗措施。《原道训》强调物各有其天性,人各有其习俗。南人尚舟楫,故“短绻不绔,以便涉游”;北人尚骑射,故“人不弛弓,马不解勒”。大禹来到裸国,也是“解衣而入,衣带而出”,尊重当地习俗。“是故禹之决渎也,因水以为师;神农之播谷也,因苗以为教”,都是因循自然之理而从事教化。如果不遵循“得在时,不在争;治在道,不在圣”的前提,一味凭主观愿望办事,则“虽口辩而户说之,不能化一人”。作者评价尧舜之道时说:

夫能理三苗,朝羽民,徙裸国,纳肃慎,未发号施令,而移风易俗者,其唯心行者乎!法度刑罚,何足以致之也?是故圣人内修其本,而不外饰其末,保其精神,偃其智故,漠然无为,而无不为也;澹然无治,而无不治也。所谓无为者,不先物为也;所谓无不为者,因物之所为。所谓无治者,不易自然也;所谓无不治者,因物之相然也。

这里指出移风易俗并不需要发号施令,也不需要逐一说教,只要用心纯正,即有自然相成之效。《俶真训》中说:

孔墨之弟子,皆以仁义之术教导于世,然而不免于儡身,犹不能行也,又况所教乎?是何则?其道外也。夫以末求返于本,许由不能行也,又况齐民乎?诚达于性命之情,而仁义固附矣,趋舍何足以滑心?

仍是本自仁义无助于改善世风,连贤才都实行不了,何况民众?要树立良好的社会风尚,统治者必须游心虚无之道,杜绝嗜欲之念(好大喜功、逞能恃智也是嗜欲),以诚正之心和恭谨之行表率天下,行事方面守简执要,这样,“上无苛令,官无烦治,士无伪行,工无淫巧,其事经而不扰,其器完而不备”,[3]教化自然而成。

《泛论训》从“法与时变,礼与俗化”的角度谈教化。主张“先王之制,不宜则废之;末世之事,善则著之,是故礼乐未始有常也。故圣人制礼乐,而不制于礼乐。治国有常而利民为本,政教有经,而令行为上。”其教化思想的特点是变无为为有为,变循常为因时致用,变不令而行为令行禁止,并且肯定“百家殊业而皆务于治”,具有进取、兼容、择善的积极色彩。

《主术训》则明确指出:“夫以正教化者,易而必成;以邪巧世者,难而必败。”该文谈教化,有结合道、法、儒的倾向。认为“人主之术,处无为之事,而行不言之教,清静而不动,一度而不摇,因循而任下,责成而不劳”。君主可以无为,而臣下必须有为,因此“言事者必究于法,而为行者必治于官,上操其名以责其实,臣守其业以效其功”。而维持这种良好秩序的根本前提是君主的权势,也只有权势才是推广教化、移风易俗的基础:

权势之柄,其以移风易俗矣!尧为匹夫,不能仁化一里,桀在上位,令行禁止。

孔丘墨翟,脩先圣之术,通六艺之论,口道其言,身行其志,慕义从风而为之服役者不过数十人。使居天子之位,则天下遍为儒墨矣!

将重法治、尚权势的法家观点纳入教化思想中。而教化的具体内容则是儒家的伦理规范:“孝于父母,弟于兄嫂,信于朋友,不得上令而可得为也。”同时认为“法生于义,义生于众适,众适合于人心,此治之要也。”主张制度要适应人心而定。

《泰族训》则完全持儒家的立场观点阐发教化观,认为仁义主生为本,法度主杀为末,只能禁恶而不能劝善,故只能作为仁义之辅。所以治国“太上养化,其次正法”。上策之治使民“日化上迁善而不知其所以然”,末流之治才是“法令正于上而百姓服其下”。作者提出循民之性而实施教化的纲领:

先王之制法也,因民之所好而为之节文者也。因其好色而制婚姻之礼,故男女有别。因其喜音而正雅颂之声,故风俗不流。因其宁家室、乐妻子、教之以顺,故父子有亲。因其喜朋友而教之以悌,故长幼有序。然后脩朝聘以明贵贱,飨饮习射以明长幼,时搜振旅以习用兵也,入学庠序以脩人伦,此皆人之所有于性,而圣人之所匠成也。

故先王之教也,因其所喜以劝善,因其所恶以禁奸,故刑罚不用,而威行如流;政令约省,而化耀如神。故因其性则天下听从,拂其性则法县而不用。

这里所列出的具体措施均为儒家的礼乐伦常,而归结于循民之本性,达到约省政令、不用刑罚的效果,又与尚自然、无为的原则切合,但它已不是无为而无不为,而是以有为至无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