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精透晓的为师资格
王充从他的“治性”、“变性”的教育作用论出发,强调外向的学习、外加的施教,因而肯定教师的作用。他强调“学者简练于学,成熟于师”,认为“不入师门,无经传之教,以郁朴之质,不晓礼义”[101]的人于国家没有多大益处,即使立于朝廷,也不过就像竖根木头作标志一样徒有其表。他指出五帝三王皆有所师,目的是“欲为人法也”,[102]即为世人树立拜师求学的榜样。不过王充并不认为求学必须拜师。他批评那种吹捧有些天才“不学自能,无师自达”的观点,指出无师并不等于不学,有的人“虽无师友,亦已有所问受”;有的人“无所师友,有不学书,是亦游学家习”。[103]只有层次较高的学业,“如深鸿优雅,须师乃学”。[104]正因为如此,王充对教师的期望值很高。他说:“知经指深,晓师言多也。”[105]只有胸怀非一、才高志大,于道术无所不包的人,才能“众共宗之”。
按照这样的高标准,王充对历来的教学实际活动多有贬辞。他虽在强调教育作用时赞扬孔子在引导弟子为善时的“教训之功,渐渍之力”,但对孔子的某些具体教育活动又提出了尖锐的批评。例如对才能较高的樊迟教告详尽,对才能较低的懿子教告反略;孔子对子贡的抑扬之法用得也不尽合理,对宰予昼寝责备太过,向子路发誓求解,终难见信,等等。这些批评虽有挑剔和曲解之处,但也并非全无道理。
王充对汉代经师的教学更是以批判为主。首先,他批评经师只习儒经,五经之后的秦汉之事不屑一顾,而五经之前的远古天地始开、帝王初立之事又懵然无知。他指出:“温故知新,可以为师,古今不知,称师如何?”[106]汉代的教师以专经传授为主,开创了教师专业化的教学途径,其作用不应全盘否定,但教师的知识面过窄确实也影响教育质量。王充又指出经师即使是对本经也不甚了然,他列举属于经学领域的一系列未解问题,证明经师对其经事“又不能晓”,[107]以这样的知识水平从事教学,实在是“愚蔽人”。其原因在于盲从前师之说,随旧述故,“苟名一师之学,趋为师教授,及时蚤仕,汲汲竞进”。[108]学习的目的就是为了教人、为了仕进,这样的经师当然不可能去“留精用心,考实根核”。王充鄙视只会照本宣科、原封不动地传授先师经说的教师,将他们喻为送书信的“邮人”或传教令的“门者”。他说:
邮人之过书、门者之传教也,封完书不遗,教审令不误者,则为善矣。儒者传学,不妄一言,先师古语,到今具存。虽带徒百人以上,位博士、文学,邮人、门者之类也。[109]
这类“不妄一言”的经师唯一的贡献不过是保存“先师古语”代代相传而已,即使当上朝廷博士、郡国文学官,也改变不了他们的学术地位。王充提倡学者问难、距师,正是针对这些“坐守师法、不颇博览”的经师教学而发。从总体看,王充不像汉代许多思想家那样强调尊师,也不像许多经学家那样称颂师说。他在《自纪》中不云所学何师,只有“辞师”、“谢师”的记载。他不认为“经明带徒聚众者”属于贤者之列。他将说经的“世儒”仅排列在不学无术的俗人之上,和杨雄的看法相同,也都是出于对当时一般经师知识结构、学术造诣、道德水平和教学方式不良的批评所致,这样的经师既然不可能发挥重要作用,也就不可能具有崇高地位。可见教师地位的提高终究要靠教师自身素质的改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