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充在中国教育史上的地位
王充是秦汉时期杰出的唯物主义无神论的哲学家。他的教育思想,在反对当时的正统教育中曾放射异彩,做出了特殊贡献。他用唯气论作为教育思想的哲学基础,以订真伪,疾虚妄,求事实为战斗口号,多方面地向神化圣人,神化经学,儒家宗教化进行了无情的批判,抵制了儒道宗教化,冲破了笼罩在当时教育上的唯心主义云雾,为中国古代教育家坚持唯物主义开拓了道路。
王充虽然尚存“气数”决定论,但在教育上却强调人为,他提出的足食礼义生,重礼义平安立,是具有唯物史观的论点。王充虽未打破气有政治和道德性,人性有善恶的机械唯物主义枷锁,但在人的个性形成中,他还是强调教育的主导作用,提出了人性有善恶,教育能“尽材成德”的命题。在教育目的上,王充反对培养唯命是从、照章办事的封建官吏。他主张教育在于造就人材,力主培养通明博见,能精思著文,连结篇章,上书争谏的文儒和鸿儒。这些都是极有见地的看法。正因如此,他反对仅能说一经者为博士、文学,主张教育的内容应博通五经,兼采诸子,“怀先王之道,含百家之言”。这同汉武帝以来汉王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政策是相对立的。
在认识论和教育方法论上,他把批判的矛头指向“生而知之”的先验主义,力主人的认识来源于实践。在认识的感性阶段,他重视“须任耳目以定情实”,随着认识的深化,则强调“不徒耳目,必开心意”。这一认识论的辩证法,被他讲活了。他的重“效验”,重“有证”,虽不同于“实践”的概念,但也有实践的因素。在剖析这些问题时,王充虽有矛盾之处,但从整体上看,无差大致。在教育方法论上,王充提出学问乃知,专心精思,相辩相革,日为成巧,贵通贵用等教育和教学的原则,其中有许多超越前人的地方,发了前人未发之论。
以上种种,都是王充对中国教育史的独特贡献,也是他成为一个异端教育家的所在。他对后世的影响也在这里。
然而,王充却是中国历史上有重大争议的人物,褒贬相悖。人们争议的焦点,是在王充对儒家经典和孔子、孟子的问题上。其实,王充不是道家,不是法家,也不是杂家,更没有创造什么思想体系,而是一个古文经学家。他所反对的是汉代今文经学家神化孔子和经学,在这个过程中势必涉及到对孔子本人,他的《问孔》就是这样的著作。而封建统治者和卫道士决不允许对孔子及其经书提出任何异议的。正因如此,王充的著作被排斥,早已佚亡,就是现存的《论衡》,在相当长的时间内也受到冷落和反对,在王充死后一百多年,才为蔡邕和王朗偶然发现。他们从猎奇出发,把《论衡》当作案边床头读物,秘玩以助谈的稗官野史。后来葛洪从道家的观点出发,曾称赞过王充几句。最典型的还是刘知几,他一方面赞扬《论衡》有的放矢,在当时有积极意义;另一方面,指责王充“厚辱其先”,“必责以名教,实三千之罪人也。”[207]熊伯龙和熊钟陵从无神论出发,赞扬王充的《论衡》,“发明孔子之道”,同时,批评《问孔》、《刺孟》是“悖于道”,为了使《论衡》“醇乎醇”,他们主张将《问孔》、《刺孟》从《论衡》中删掉[208]。一般封建卫道士都异口同声地攻击王充及其《论衡》“诋訾孔子”,“名教罪人”,“异端邪说”,“诛心之论”等等。清代乾隆皇帝说《论衡》是“背经离道”,“犯非圣无法之诛”[209]等等。随着近代资产阶级民主运动的发展,儒家这一封建社会的统治思想,向其相反方面转化,王充的地位也随之提高,如章炳麟就特别赞赏《问孔》、《刺孟》的“不避上圣”精神,并认为“汉得一人焉,足以振耻”。[210]新中国成立以来,对王充及其《论衡》研究的人,愈来愈多,大家认为王充主要是哲学家,这固然是正确的,但王充也是有特殊贡献的教育家。我们应该加强这方面的研究,继承历史遗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