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学的方法——反对迷信,提倡难问
汉代独尊儒术以后,教育界出现了一种特殊现象;当时儒生以为儒家经传是圣贤所著,都是正确的,不容怀疑。老师对经传的讲解也是全对的,必须背诵。从来不敢向老师提出什么疑问。一代传一代,严守家学师法。这就形成一种传统,即经学传统。迷信古书,迷信老师,这是当时教育界的最大弊端。所以,王充在《问孔篇》的开篇就提出:“世儒学者,好信师而是古,以为贤圣所言皆无非,专精讲习,不知难问。”圣贤说的话,著的经传,都是对的,不用怀疑,只要全都背诵下来,也就行了。王充认为这种死背硬记就像鹦鹉学舌那样,不能理解圣贤的思想,“即徒诵读,读诗讽术虽千篇以上,鹦鹉能言之类也。”(《超奇》)死背硬记,不能理解,也就不能应用。不能应用,就无法在社会上实现价值。所以,对知识要“博通而能用”(《超奇》),才能有社会效益。
王充认为,圣贤认真写书,还不能没有错误,“况仓卒吐言,安能皆是?”(《问孔》)圣贤说的话有错误。有错误而不能反驳,把错误当作正确的,胡乱接受,这哪里是严肃学者的治学态度?圣贤说的话是对的,由于“意沉难见”,意义深刻,难以理解,如果不问,那还是不了解圣贤的意思。由于不能难问,所以,“世之儒生,不能实道是非也。”(《问孔》)无法分清理论上的是非。
王充认为,为了辩明是非,提高认识,在教学中,师生可以而且应该讨论。在读古代经典时,对不明白、不理解、不同意的地方,也可以提出疑问,或者驳难。他说:“凡学问之法,不为无才,难于距师,核道实义,证定是非也。问难之道,非必对圣人及生时也。世之解说说人者,非必须圣人教告,乃敢言也。苟有不晓解之问,追难孔子,何伤于义?诚有传圣业之知,伐孔子之说,何逆于理?”(《问孔》)有根据,有道理,为什么不能提出来跟孔子商榷一番呢,在独尊儒术的汉代,大圣人孔子是整个社会的精神偶像,连皇帝这样中央集权的最高统治者也都崇拜得五体投地。王充居然敢“伐孔子之说”,提出17个问题,来难问孔子。实在了不起!王充哪来的这种大无畏精神?哪来的这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勇气?
王充的勇气来于求实的精神。他讲疾虚妄而求实诚。为了求实,他认为自己的感觉是基础。即使是圣贤,也“须任耳目以定情实”(《实知》)。由于自然界和人类社会极为复杂,有虚像,也有假像,所以,只凭耳目,容易出错。王充认为,要辨别是非,“不徒耳目,必开心意”。如果不用心思考,那么,“苟信闻见,则虽效验章明,犹为失实”,或者“以实事为非”(《薄葬》)。多思考,多难问,多讨论,才能获得正确认识。
王充著述宗旨是“疾虚妄”而“归实诚”。虚即虚假,不合客观事实。实就是客观实际。疾虚求实,就是从实际出发的唯物主义精神。妄指不合道理,诚指确有道理。“疾虚妄”而“归实诚”,用现代话说,就是摆事实讲道理,也就是“实事求是”。实事求是,说来容易,但在迷信圣贤、迷信老师、迷信古籍的时代,要坚持实事求是就相当困难。王充把“实诚”作为判别是非的标准,置于最高地位,并用来评判圣贤经传。因此,我们可以说,王充的勇气来于效验意识和唯实精神。用“实”去检验一切理论。“实”的权威性取代了一切理论的权威性。这就是古代唯物论哲学家王充敢于“问孔”的勇气所在。反对崇拜偶像,反对迷信成说,提倡真实的知识,认为真实的知识是一种巨大的力量。这是任何时代开明思想家的共识。近2000年前的封建时代思想家王充,1500年后的资本主义时代的思想家培根,以及近现代的无产阶级思想家,都有这种共识。这种开明思想有利于培养有创造能力的新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