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根银骂官
吴根银,是旧社会平罗人所皆知的说唱艺人,深受人民的爱戴。他的唱调主要是揭露旧社会的黑暗。
民国十八年,天遭大旱,粮价上涨,一斗小米由原来三块大洋涨到八块,老百姓连树皮都吃了个精光。
就在这年的腊月二十三,根银的父亲带着一家妻儿老小,从甘肃大靖离乡背井来到宁夏平罗。由于一路上饥饿,加上患病,根银的父母不幸双亡,他们只好靠乞讨度日。那时,根银二十多岁,妹妹十来岁,他们实在无奈,兄妹二人忍饥挨饿,白天沿门讨饭,晚上投宿在破窟里安身。
根银的妹妹生得十分俊俏。一天,根银拉着妹妹来到一家商号,妹妹被掌柜的看准,过后托人给了根银几个钱和两身衣服,就把妹妹哄骗过去当了丫鬟。
那时,百姓连糠菜都吃不上,哪来的钱去买东西。这家商号的生意逐渐倒闭了,掌柜的带着一家和根银的妹妹返回陕西韩城老家去了。从此,根银失去了妹妹,孤苦伶仃地一人宿在破窟内。
根银年轻,人又聪明,从小爱听书,喜欢唱曲。白天讨口饭吃,晚上哼哼扭扭,编词编调。从此以后,哪里有婚丧大事也少不了根银。谁家有活,根银也肯帮助去干。天长日久,词儿多了,曲儿有了,人儿熟了,肚儿也饱了,人人都知道根银是聪明能干而又倔强的汉子。
破窟旁住着一个赵鼓手,看到根银喜说爱唱,就教给他《小开门》《雪梅吊孝》等民间曲调。他勤学苦练,学了一肚子唱词曲调,见猫说猫,见狗说狗,逢喜唱歌,遇恶痛斥,博得了街巷大人娃娃的喜爱。
有一次,根银正在街上打着“莲花落”,说着顺口溜,保长王马棒的小老婆神气十足地过来了,根银瞟了她一眼,随口编了一首:“我在街头乐,娘子从前过,三寸小金莲——妖婆。”惹得大人娃娃一场哄笑。王马棒的小老婆噘了噘嘴,瞪了瞪眼,狼狈地一拐一拐地走了。一位老年人说:“根银说是说,唱是唱,要为良民百姓出气……”根银会意地点了点头,笑着走了。
有一次,根银路过张二拐的门口,看见二拐正在院内葫芦架下摇着扇子乘凉。根银想,张二拐向来见穷人都是吹胡子瞪眼睛,于是根银作诗道:“一根葫芦架,三根椽子搭,一阵大风来——哗啦。”
二拐一看是根银,一瘸一拐地撵了出来骂道:“我把你这个丧门星,小心着。”根银大摇大摆地说:“小声点,对,以后小声点。”气得二拐翻了翻眼睛回去了。
有一年的清明节,县太爷骑着一匹枣红的高头大马,巡视街头,为安排抬“城隍”的事,看看大街小巷、民户商号,准备得怎么样。不料碰见根银,他正在街头说唱。街上看热闹的人,见了县太爷都躲躲闪闪,可是根银毫不理睬。县太爷趾高气扬,好不威严。根银装聋卖哑,管他个屁。于是,他作诗道:
高头大马一赃官,
花子见了甚讨厌,
下得马来我骑上,
——民欢。
县太爷听罢,大喝一声:“给我抓起来!”衙役们拥了上来,根银慢条斯理地说:“慢慢慢,贵人骑马,小的说话,犯了什么王法?”衙役们不管青红皂白,将根银拉到监狱,只见那高高的墙上扎着枣刺,阴森可怕,根银嘿嘿冷笑一声,作诗道:
墙高牢门紧,
赃官锁良民,
本世不行善,
——小心。
县太爷听到这儿,先是一阵怒气攻心,后又转怒为喜,心里想这一花子,见景吟诗,倒有才学,能够出口成章,不如先押到衙内再作处置。
进了衙门,县太爷坐到大堂,根银以为这次必定要挨大板,只听县太爷说:“这一花子坐下。”根银巴不得这一声,顺手拉了一条板凳,腾的一声坐了下去。只听县太爷说:“花子先生,你会作诗?”县太爷接着说:“给我作一首,我……”话到口边,又咽了进去。根银听罢,胆子更大了,说:“县太爷,我给良民百姓作诗,还讨些零钱剩饭的,给太爷作诗,你一毛不拔?”
县太爷捋着胡子,吞吞吐吐地说:“有赏,有赏。”根银直瞪着县太爷的猪脑袋,哈哈地笑了起来。县太爷问:“笑什么,笑什么?”根银说,“我笑你的头长得好。”于是吟道:
头肉耳朵宽,
必定戴金冠,
一心为民众,
——登天。
县大爷听罢,哈哈大笑,赞赏道:“不赖不赖,我也是这么想。”手摸着秃光光的脑门,心在琢磨着什么,半天又说:“再给我三太太作一首。”根银说:“好太爷呢,我不见物不会作诗,让太太出来,小的见上一面,吉诗涌口,张嘴就来了嘛。”县太爷嗯了两声,一甩头,衙役会意地走了。不一阵,太太来了。只见她瘦长脸,细高个,好像个细麻秆,根银见状不由得好笑,作诗道:
太太生得俏,
腿长腰又吊,
今世好福气,
——草包。
县太爷听罢,连连点头说:“造宝,造宝!好的,好的,是天意赐造的宝贝。”叫衙役取银两,根银边摆手边向外走着说:“不必,不必,谢谢县太爷。”根银又作诗:
太爷心中乐悠悠,
花子劁猫又骟鸡,
但愿太爷高堂坐,
——赖皮。
根银走后,县太爷琢磨来琢磨去,当他领会了诗意,根银已经无影无踪了。县太爷和太太干气着没办法。
讲 述:袁占魁
采录整理:袁金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