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息一章送秦少章秀才
太息一章送秦少章秀才
孔北海[1]与曹公论盛孝章[2]云：“孝章，实丈夫之雄者也。游谈之士，依以成声。今之少年，喜谤前辈，或讥评孝章，孝章要为[3]有天下重名，九牧之人[4]，所共称叹。”吾读至此，未尝不废书太息也。曰：嗟乎！英伟奇逸之士，不容于世俗也久矣。虽然，自今观之，孔北海、盛孝章犹在世，而向之讥评者与草木同腐久矣。昔吾举进士，试于礼部，欧阳文忠公见吾文曰：“此我辈人也，吾当避之。”方是时，士以剽裂为文，聚而见讪[5]，且讪公者所在成市。曾未数年，忽焉若潦水[6]之归壑，无复见一人者，此岂复待后世哉？今吾衰老废学，自视缺然，而天下士不吾弃，以为可以与于斯文者[7]，犹以文忠公之故也。张文潜、秦少游此两人者，士之超逸绝尘者也，非独吾云尔，二三子亦自以为莫及也。士骇于所未闻，不能无异同，故纷纷之言[8]，常及吾与二子，吾策之审矣。士如良金美玉，市有定价，岂可以爱憎口舌贵贱之欤？少游之弟少章，复从吾游，不及期年，而论议日新，若将施于用者[9]。欲归省其亲，且不忍去。呜呼！子行矣，归而求诸兄，吾何加焉。作《太息》一篇，以饯其行，使藏于家，三年而后出之。元祐五年正月廿五日。
本文作于元祐五年（1090），杭州知州任上。秦少章，秦觏，字少章，秦观之弟，苏轼知杭州时，多与交游。
[1]孔北海：孔融，字文举，鲁国（今山东曲阜）人，建安七子之一，曾任青州北海郡（今山东寿光）相，故人称“孔北海”。曾给曹操写过《论盛孝章书》，叙述好友盛孝章的危险境地，希望曹操能够对他加以救助。
[2]盛孝章：名宪，字孝章，会稽（今浙江绍兴）人，原为吴郡太守。孙策平吴后，遭孙策忌恨，孙权继位后，持续遭迫害，终为孙权所杀。
[3]要为：总的说来是。
[4]九牧之人：九州之人，即天下之人。
[5]聚而见讪：欧阳修嘉祐二年（1057）主考时，完全不按照时文风气选拔进士，引起轩然大波，众多学习时文写法的士子聚在一起，围攻诋毁欧阳修。
[6]潦水：洪水。
[7]可以与于斯文者：可以承担起传承儒道的责任。
[8]纷纷之言：批评诋毁的言论。
[9]若将施于用者：似乎将大有用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