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柳惠媛每天放了学，看见妈妈都在忙活，便很心疼妈妈，主动上前帮着妈妈干活。

刘凤英却不让，而要她去做作业。刘凤英说，你爸说你的学习成绩不是很好，他检查你的作业，见你做错不少题。他去问你的老师，老师也跟他说你的成绩在班里只排在中间，所以你爸对你的成绩很不满意。你现在小学基础就这么差，升到中学该怎么办？

柳惠媛不以为然，绷着脸，噘着嘴，十分不高兴地对她妈说，我也没想过考学，我将来就留在你身边种田。

刘凤英感到很吃惊，不悦地说，你怎么能这样不求上进呢？你爸要知道你是这想法，心里该气成啥样？

柳惠媛气恼地说，你不要提我爸，我才不管他咋想！我又不是没长眼睛，他也是个男人，却从来不帮你干活。我就不去学习，我要帮你干活！刘凤英走过去阻拦女儿，推着让她去做作业。她说，妈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妈很能干，也不怕累，不稀罕你帮忙！

柳惠媛偏跟她妈犯倔，将身子转了过来，她带着哭腔说，我说过不考学就不去考！你看看你干活都累成啥样儿啦，我要是考上学走了，家里更没人帮你，那不就把你累死啦？！

刘凤英知道女儿懂事，平日很心疼她，不管是放学回家，还是星期天，她都不声不响地帮她烧火、刷锅、割青草、喂羊、喂长毛兔，但凡能干的她都会去干。将来干活肯定像自己一样，准是个好手。可身为她的母亲，刘凤英不愿让她干活，而是想让她好好上学，将来能考出去，离开村庄，改变自己的命运。她开导女儿说，你光喜欢干活不热爱学习可不行。如今文化越来越重要了，就是当农民种地，也要打药、施肥。没有文化，就算种地也种不好。

可她的劝说柳惠媛就是听不进去，放学回来，她的心里边从来不是想着学习，而是抢着帮她妈干活，女儿不想学，刘凤英也无计可施。

柳惠媛念完小学升入初中，柳西周对她的学习更加重视了，对她的管教也更严了。有几次因为作业没有很好地完成，柳西周严厉地批评了她。读到初中，班级的学习氛围也跟小学截然不同，初中的学生要比小学生用功多了。柳惠媛也逐渐认识到了学习的重要性，她本来成绩就不算好，只能奋起直追，更刻苦地学习。

上了初中的柳惠媛已经有了大姑娘的性子了。这一天早上，她打学校回来看见她妈还在忙着烧火，因为妈妈下地干活耽误了做饭。这要放在过去，她肯定不声不响替她妈去烧火了。可现在，她站在灶屋门口，板着脸，显得很不高兴。刘凤英问了两句话，她也装听不见，不搭理，没过一会儿，她便一跺脚，就那么饿着肚子转身走了！

刘凤英心疼孩子没吃饭，心里不是滋味，她气得坐在炉灶前哭，边抹眼泪边无奈地说，我又顾庄稼又顾孩子，一个人总不能劈成两半吧，多等会儿都不行，难道我只顾你上学，庄稼就不要了吗？

柳西周知道了这事后，他对妻子说，孩子都是打小就要严格要求，她每次做得不对，我要管教她时，你就上前护着。现在长大了，毛病就多了。当初要不是你总偏袒她，现在也不会这样！

刘凤英却不接受丈夫的这个说法。她辩白道，谁说我的孩子不好？她打小就懂事，心眼好，知道疼人！她不吃饭，饿着肚子走，还不是嫌我做饭不应时，耽误了她上课？她这还不是为了上学？往后，我母女之间的事不用你插言。

柳惠媛还有一个变化。在她还是小姑娘时，她爸把自己的工资都拿去资助那些急需帮助的贫困村民了，家里只靠妈妈耕种土地才有些收入。她和弟弟都要上学，也花了不少钱，再加上各方面的开支，她家一直不富裕。她很少买新衣，穿着上非常俭朴。

升入初中后，她长成个大姑娘了。爱美是姑娘的天性，她看见班里的女同学个个都比她穿着入时、好看。有一天，她一个要好的同学就跟她说，你长得标致，咋整天穿得这般破旧？我没看见你有一件像样的、颜色鲜亮的衣裳，你穿得这么土气，简直就像个丑小鸭！

柳惠媛顿时感到自惭形秽，觉得自己的衣服太土气，穿在身上简直让她走不出去。

柳惠媛放学回到家，鼓足勇气向她妈提出，想置换一身新衣。

刘凤英晚上找柳西周商量。刘凤英自然替女儿说话，孩子大了，想穿着好一点，也是正当要求。再说，你的孩子老穿得那么寒碜，显得你没脸面不是？

柳西周把柳惠媛叫到面前，对她说道，你上了初中，你看看你心都往哪儿想去了？谁让你去跟同学比吃比穿的？你的学习怎么样？一直处在中游偏上，你应该把心思用在学习上，争取全班第一，做到品学兼优，这才叫真正地为我争脸争气。如今，你的心思只朝穿着上想，如果学习不好，就算把自己打扮成一朵花也不顶用，也没出息！

柳惠媛心心念念的新衣不仅没有穿上，还让她爸给教训一顿，她顿时觉得委屈，一头扎进屋里，哭去了。

说来也巧，这事刚过去两天，柳惠媛就在放学的路上意外地捡到了一个钱包，她打开一看，里边整整有六百元钱。她站在原地等失主，等了约有半个钟头，还是没有等来失主。她就把钱包装到身上带回了家。

柳惠媛进门看见母亲，便告诉她说，我今天在放学的路上捡到了六百元钱。

刘凤英还没反应过来，在她家串门的两个邻居就说，你今天财运好！我们天天从那条路上经过，怎么就捡不着钱包呢？这钱你就留着用多好，这叫不得外财不富啊！

柳惠媛听了还真有些心动了。正好路上捡到了钱，就用这钱买一身新衣，也不会给家里添加负担，父亲应该也没啥好说的。

刘凤英不敢做主让女儿占为己有，她就告诉女儿说，你先保管好，等你爸回来看他咋说吧！

这时柳西周从外边匆匆地回来，进门就说天热，把外衣朝下脱。刘凤英听见他说话，打屋里走出来，告诉他说，惠媛今天在放学回来的路上捡了一个钱包，里边有六百元钱。

柳西周便把女儿叫过来，告诉她说，下午上学时把钱包交到学校，给校长，或者给你班主任也行。

柳惠媛心里不情愿也舍不得，她想起上午那两个邻居说的话。在路上捡到钱不是容易的事，好多人经过都没遇上，偏让她遇上了，这表明她运气好。既然失主又没回头认领，她捡到的那就是她的，为什么要交给学校？这钱又不是老师丢的。想到这里，她就对她爸说，这是我白捡的，就应该属于我，我谁也不给！

柳西周怎么也想不到女儿会是这个回答，一下动了怒。他吼道，你太爷经常跟我说给牛戴上笼嘴，就是不让它贪吃别人家用血汗种出来的庄稼！你可是他的后代，怎么会这样想，私心咋这么重呢？你捡的也不是你的，那是属于别人的，我从小是怎么教育你的？不要说六百元，就是捡到一分钱也要交公。

柳惠媛受到六百元钱的诱惑，父亲这话她是一句也听不下去，犟着说，这钱我就不上交！

柳西周越发生气，手拍桌子威严地说，你要知道你爸是党员，也是干部，我的女儿只能拾金不昧，决不允许把别人的钱占为己有。

柳惠媛声泪俱下地说，你是党员咋啦？你当村干部又咋啦？要不是你当村干部，我妈也不用这么受累！要不是你当村干部，咱家也不至于这么穷。你只对人家好，就不对自家好！我和弟弟都是你的孩子，你看人家孩子穿得啥样，我的衣服破旧成啥样了，我想让你给我买身新衣裳你都不舍得给我买。

柳西周又问女儿，告诉我，这钱你到底上交不上交？

柳惠媛泪流满面地看着父亲，低头想了好久，抬头说，这钱我一分不花，我要用它给我妈买一身新衣！我妈为这个家整日操劳，平日里还要省吃俭用，不舍得朝自己身上花一分钱，我妈应该换一身新衣裳了。

柳西周气得脸色煞白，身子也直摇晃，不停地吼叫道，惠媛，你是长大了，我管不了你啦！你真想气死我呀！

刘凤英说，惠媛，你平日里不是个挺懂事的丫头吗？今天怎么这么犯犟，捡的钱不是靠自己力气换来的，不是咱的咱不要。听话，还是去学校交给老师吧。

柳惠媛转过身就向学校跑去了。

后来通过学校找到了失主。为了向拾金不昧的学生表达谢意，失主拿出了五十元钱，还买了一些饮料，送到柳西周家去。

柳西周把钱和饮料都坚决拒绝了。

失主只好改变了主意说，东西不要就算了，五十元钱你一定收下！我听说你女儿需要钱买身衣裳，你不舍得。这钱，你就拿着给她买身衣裳吧！

柳西周说，不该收的钱，分文也不能收。孩子捡钱，物归原主，这是她应该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