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案与构成的异同

二、图案与构成的异同

将苗族蜡染图案与西方引进的“平面构成”放在一起比较,似乎有些不伦不类,前者是写生写意,后者是抽象的几何概念,但这种比较却很有意义,可以看出传统图案与现代构成在方法论上的异同,有助于我们对写意的传统图案与抽象的几何构成的分析和理解,从中可以梳理出不同的思维方式,释读出彼此间在形态组合上相异和相通的构形原理。

在设计领域,“构成”是一个专有名词,有组合之意。指将一定的形态元素,按照视觉规律、力学原理、心理特性、审美法则进行创造性的组合。20世纪80年代,从国外引进的“三大构成”在艺术设计的基础教学中起到很重要的作用,尤其是“平面构成”,曾一度有取代传统图案的趋势。笔者曾在《装饰》杂志上发表过一篇题为《图案与构成教学辨析》[21]的文章,对图案与构成的概念和教学内容作了比较与分析。目的在于分清两种教学方法的思维路径,以理解各自造型的特点。所谓构成是将既有的几何形态(也称纯粹形态)进行打散重新组合,以创造新的形态。这种构成方法体现了西方数理逻辑的思维特征,也丰富了抽象形态简约、强烈的视觉形式;而传统图案则来自写生变化,强调形象与意象的图形特征。前者从抽象的形态出发,体现了为适合大工业生产而采用几何形态的表达路向;而后者从具象的形态出发,体现了情感的自在与自觉,重装饰内涵的审美倾向。从构形的方法论角度讲,同样是形态构成,两者既相互对立,又相互补充,甚至互相融合。如想象构成、图形构成、形象构成等,将情感与理性、具象与抽象、繁复与简约结合起来,在抽象与具象、似与不似之间,传达出的意象空间更符合中国传统艺术的审美特质。事实上,从最早的彩陶纹样到商周的青铜器纹样,战国的漆器纹样、染织纹样等都可以看出,将具象形态打散重新组合的形象构成已有大量的运用和实例,如兽面纹、夔龙纹和凤鸟纹的变化十分丰富,尤其是盛唐时期的宝相花、卷草纹和瑞兽等,大量使用在染织和金银器等器物上,体现了东方意象美学的特点。如龙纹就是由单一元素发展为九种动物打散重构的复合型纹样。受万物有灵观念的影响,苗族认为事物之间是可以相互组合、渗透、转化,可以说,复合型纹样造型正是这一观念的产物。如表现的人物或生着翅膀,或骑着狮马牛鹿,或驭着蟠龙飞凤,或人首蛇身、人首蝶身、鱼身鸟翅,或卷曲于动物的肚子里……其图式夸张怪诞,充满神性与生命的激情。在苗族蜡染特有的幻化的空间中,经过世代相传,凝练成经典的图案,可谓汪洋恣肆、瑰丽神奇。纹样中不同形象的聚散重构,与抽象几何形态的组合构成比较,可谓原理相通,即使像苗纹里“窝妥”的形态构成,在情感表现方面也有其符号的所指意义。苗纹表意性的图式构成,不仅是一种平面化的纹饰叙事,也是具体的地域性族群活态的语言形式和历史语境的体现,它负载着如此厚重的人生哲理,仍然包含着更本原的文化根性。仅从纯文化功能的角度或纯形式审美的角度来看,几何构成是以抽象的形式表达美的概念,以消减个性和民族差异化为其共性的一般特征,而传统纹样则恰恰相反,以具象或写意的形式表达个性化、差异化的审美特征,呈现民族性、地域性的历史与文脉,这有助于我们从符号语言的角度分析其不同文化所体现出的图式结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