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缬的发展描述

第二节 染缬的发展描述

染缬从起源到发展的历史过程,一方面反映了社会文化观念和对美好生活的追求,另一方面也反映了染缬技术的不断进步和利用防染原理所构成的纺织品印花谱系。中国手工业技术文献《考工记》中记述了先秦时期关于手工业各个工种的设计规范和制造工艺,保留有先秦大量的手工业生产技术、工艺美术资料,记载了一系列的生产管理和营建制度,反映了当时造物的思想观念。其中有“画缋之事,杂五色……后素功”的记载,被认为是印染的早期形态,而后“画缋”给印花以启发,催生出了模版印花技术。秦汉时期出现的直接印花的工艺方法,多为雕刻凸纹模版印花。1972年,湖南马王堆出土的西汉初期的印花实物有两种,一是金银色印花纱,二是印花敷彩纱。据专家考证这些实物为铜质凸版印花所制,可以看出画缋和印花之间的过渡关系。而后出现的镂空版印花和夹缬是在此基础上发明的。夹缬是指用两块木版双面雕刻对称花纹的防染印花方法,在隋唐时期有明确的文献记载,蜀地的成都也是主要生产产地。五彩夹缬由于工艺复杂的原因,自隋唐兴起,经历了由民间而入殿堂、盛极而遭禁的历史。盛唐时期它东渡日本,被发扬光大,至今存续于传统手工印花的工匠里。而这一工艺在宋元后遂日渐式微,如今在浙江南部地区尚能看到单色的夹缬尚有遗存,西南地区早已不见踪影。

从东汉起,考古发现的印花纺织品逐渐增多。就蜡缬而言,在四川东部峡江地区风箱峡崖葬发现的蜡染细布,考古专家认为为先秦至西汉初年的纺织品,是目前所知最早的蜡染实物。1959年,在新疆民丰北大沙漠东汉墓出土了两块蜡缬棉布,一件是“人物蓝白蜡缬棉布”,另一件是几何纹蜡缬棉布[2]。1960年,在新疆吐鲁番阿斯塔那墓出土的西凉时期的蓝白两色蜡缬绢,由七瓣小花和直排圆点构成图案,采用的就是点蜡法。还有两件北朝时期的蓝色印花毛织品也属同类方法印成。[3]这种方法后来传至西南少数民族地区,称为“点蜡幔”。宋代有文献记载瑶族人使用的蜡缬工艺与夹缬工艺相结合工艺方法,形成独具特点的“瑶斑布”,是宋代民间镂版灌蜡的“蜡”染的延续。其工艺是一种以木板模取鼓纹镂刻两片,夹布于中,用蜡熔灌,去木板投靛浸染作蜡染的方法。

日本学者佐藤武敏在《中国古代绢织物史研究》一书中,仔细研究古代蜡缬后认为,在新疆吐鲁番出土的印染织物中,有不少均被当成蜡缬作品,其实这些织物大多数均是碱剂印花的产物,在唐代称为“灰缬”,是指用石灰与草木灰作防染剂进行印染的工艺方法。可见,灰缬所具有的防染效果,其原理应来自蜡缬。

几乎与此同时,在江浙一带又创造了一种更为简单的防染工艺方法,古人将防染的蜡材料,被石灰豆粉合成的防染浆料所代替,当时称为“浆水缬”“药斑布”,明代称“浇花布”或“刮印花”。可以说,这一工艺为天然蜂蜡较为缺乏地区寻找到了更为廉价易得的材料。蜡染的型版也由原来的比较厚的木板改为薄纸板,从而逐渐被漏版刮浆的蓝印花布所代替。这是一个顺理成章的发展过程。从现有的文献资料上看,蜡缬是蓝印花布的前身,后者是对前者的继承与发展,可以理解为是由于防染剂与型版印花工艺的逐渐简化造成的。纵观染缬的发展历程,凸版或漏版的直接印花是比较方便的印花工艺,为何染匠要发明或选择防染印花工艺呢?依笔者分析,可能与棉布的传播与普及有很大的关系。因为用植物染料在棉、麻布上直接印色,不仅图案色度不深,且色牢度也不够。而采用防染工艺,则可使用浸染的方法,如植物染料加一些媒染材料,用得最多的蓝靛也可多次浸染,经过氧化还原,不仅可以提高颜色的深度,也解决了色牢度不够的问题,这也许可以解释历史进程中直接印花技术为何逐渐衰落,而防染印花方法得到普及的一个重要原因。另外,受凸版印花的启发,明清时期民间有五彩型版印花,即漏版刷花和木版砑花的彩印花布,属直接印花。在配色时,要加一定量熬开的水胶或调料以增加其染色的牢靠度。据清代褚华《木棉谱》记载:“……或以木板刻花卉、人物、禽兽,以布蒙板而砑之,用五色刷其砑处,华彩如绘,名刷印花。”刷印花布分彩色和单色两种,彩色每多套一色,就要多刻一块花版。

相较而言,绞缬工艺的起源比较早,最早出土的实物多在魏晋南北朝时期,后至唐代发展极为兴盛。至辽宋以后,染缬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明、清两代,由于经济文化的繁荣和各民族间的交流,织绣印染工艺更加广泛发展。雕版印刷技术的提高带动了木版、纸版和绢网印花技术的发展,雕版印花的蓝夹缬逐渐取代了五彩夹缬的地位,油纸版蓝印花布愈加普及。民族地区的夹板蜡缬也由手绘蜡缬所取代。后期,由于受工业化的纺织布料和染色技术的冲击,民间染缬从繁复到简约的生产工艺在一些地区仍有延续,体现出这种古老手工艺顽强的生命力。在20世纪70年代,西南地区的四川、贵州、云南民间还有蓝印花布的生产,成都迄今还保留有染坊街的地名。贵州的苗族、布依族、侗族,以及云南的彝族等生产的蜡染用于自给自足。绞缬技术在四川的自贡、云南的大理白族和巍山的彝族、贵州的布依族等民间仍有承续。时过境迁,20世纪80年代之后,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化,文化经济的繁荣,旅游文化产业的兴起,带来了西南地区手工印染的再度复兴,而传统手工染缬技术也作为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得到保护与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