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心穷村
湘赣边界,罗霄山脉中段。
黄洋界脚下,800多米高处,潜藏着一个小村。
据传,260多年前,也就是清朝乾隆二十五年(1760年)前后,5户客家人从江西南大门赣州安远出发,一路向西北跋山涉水,一路肩挑行囊、扶老携幼,一路走走停停、寻寻觅觅,终于相中大山深处这片几乎与世隔绝的“处女地”,舒然放下重担,劈柴生火,繁衍生息。
这片神奇的“处女地”,就是今天的神山所在。
烟火人间,从此开启。
环顾四周,这里的确是一个好地方呢。你看,藤萝边、猴子岩、牛角窝等山头,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生动活泼,比肩围护;山上,秀美毛竹,巍峨松杉,蓊郁茶树,漫山遍野,苍苍翠翠;脚边,猴子额、大帐里、庙里河、神山河等有名无名的小河小溪,潺潺淙淙,穿石绕树。
抬头一线天。抬眼千山竹、万山木,一眼望不到边。而山上的云霞,更是时而绚烂妖娆,时而烟消云散,时而薄如蝉翼,时而遮天蔽日……来去匆匆,不由地上人,似有天机神谕。
山民们耕作着,仰望着,惊叹着,遐想着。
然而,夜太长,天太寒,日子缥缈而艰难。
人们依旧世世代代耕作着,仰望着,幻想着,祈祷着……祈祷那云蒸雾罩中的天机神谕能赐给人间丰衣足食,祈祷人间也能过上山里神仙一样美妙自由的日子。
于是,人们便不知从何时起,给脚下这片容身之地赋予了一个神奇而又美妙的名字——神山。
然而,天,难遂人愿。
现实冷酷得就像高山竹木间一爿爿逼仄的小地块,难以拓宽,无法繁盛。迁徙而来的5户人家,历经200余年,却只繁衍生息到50多户人家、200多口人。耕地呢,开垦更是比开天辟地还难,200余年也没有拓展到200亩。山林竹木却越发恣肆繁盛,郁郁葱葱,覆盖山野。
村民主要以种植水稻和砍伐毛竹为生。然而,与外界相连的道路,却只有一条羊肠小道。
人均五分(约333平方米)的可耕地,也因为平均海拔1770多米的高度而自然形成高山“冷浆田”,每年只能种植一季早春水稻,亩产不过200斤,每家都是勉强糊口。灾荒困难时,全村人一年要吃6个月的救济粮。村民的住房也可想而知,多为土坯房,或竹木搭置的棚舍。
贫穷,似乎在神山村扎下了根。
当地流传下来一个故事。
早年,一个乡镇干部来神山走访农户。
一进门,女主人便热情地迎出来接待他。他以为男主人下田干活了。两人聊了一会儿,女主人回屋去。哪想到,男主人很快就出来陪干部了。这期间,女主人没再露面。过了一会儿,男主人又回到屋里。干部起身正要告别离去,女主人又紧跟着出来送他。
为什么男女主人总是单出单进呢?
原来,他家穷得只有一条像样的裤子。夫妻二人只能轮换着穿出来见人。
“神山是个穷地方,有女莫嫁神山郎,走的是泥巴路,住的是土坯房,穿的是旧衣服,红薯山芋当主粮,青年儿女流外乡……”
说起过去,神山村老支部书记彭水生又念叨起过去的顺口溜来。
“那年头,能往外走的都走了,我们这儿叫‘逃山’。”
为了讨生活,“逃山”成了神山村民无奈的出路啊。
“没钱,愁死人急死人。不出去有啥办法?砍下毛竹也难大批量运出去。”70多岁的左秀发说道。
“那时,为挣点活钱,家家户户只好把大竹竿劈开做成小竹筷子,再爬半天山路,背到山外集市上卖,100双筷子才赚2元多,一年累死累活收入还不到3000元。”

神山村旧貌
“村里的后生们都跑出去打工了,就留下我们这些老家伙守山。最少的时候,这半边山就我一个人守着,整天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孤单得很啊。”
站在家门口,胡玉保老人扬起胳膊,向着近处山腰上几栋房子划了半个圈并说道。
看来, 神山里没有住着缥缈的神仙,而是住着无边的贫穷和落后。
2013年年底,有关部门对标普查显示,神山村人均年纯收入不足2300元,全村54户人家中,21户50人被确定为建档立卡贫困户,贫困发生率高达21.6%,神山村也被列为省级贫困村。
240多名村民中,常住人口仅38人,而且都是老人和孩子。
40岁的左香云是左秀发的儿子,也是村里唯一的青年坚守者。他从小喜欢琢磨竹木工艺品,自己带领一家人摸索着制作,再肩挑手拿到距离神山20多里远的黄洋界景区卖。长年辛苦奔波,勉强养家。
神山村,是江西省一个典型的“边、远、穷”贫困村,也是个“空心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