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江南无稻

4.江南无稻

一路,采访车飞驰在现代高速通道上。

两旁,山水相随,景色优美。大山敦厚,层峦叠翠,云蒸霞蔚。小河如带,缠缠绕绕,逶迤而去。

一路,下高山,从丘陵,到平地,如走马观花,似穿行画里。

一路,作者都在疑问。

江南村,这么一个听起来充满浪漫、诗意的小村,应该稻花飘香,富裕丰美,她怎么就和贫困牵连在一起了呢?

江南,广义上指长江下游之南,以才子佳人、繁荣水乡著称,是一个人杰地灵、山清水秀的好地方。因此,从古到今,“江南”始终代表着美丽富饶的水乡景象。现今江南也是自然条件优越,物产资源丰富,商品生产发达,工业物链齐全的地区,是中国综合水平最高的发达地区之一。

江西省,从大的地理上说,就属长江之南。

吉安市位于江西省中西部,赣江中游,是一个较为方正的板块。它以丘陵山地为主、平原水面为次,号称“七山半水两分田,半分道路和庄园”。

作者采访的具体地点——吉安县永阳镇江南村,更是方正的吉安市之正中。

江南村,铺展在禾水南岸。

禾水属于赣江水系,是浩大赣江上西北部的一条小支流。小到什么程度呢?禾水不是径直汇入赣江,而是流着流着,先迎纳了从向西南而下的泸水,二者壮大为一支禾泸水,最终才汇入了赣江。

禾水,如此艰难而微小。幸运的是,我们还能在绘制的地图上找到它的名字,但肯定还有许许多多我们找不到名字,却也实实在在存在着、自强不息流动着的小溪小河。

而禾水之母赣江,浩浩荡荡,也才是长江八大支流之一。

所以,如果说长江汹涌澎湃,一泻千里,是中华大地上的一条大江大河,是中华民族的根、魂、大动脉。那禾水呢,就是这个健硕民族肌体上的一条脉络,细细小小,却依然生动活泼。

世世代代,禾水这条当地人的小小的母亲河,无论丰沛还是枯萎,都张开怀抱倾情滋润着江南子孙。

可惜,大江东去,覆水难收。

尤其是20世纪80年代以来,整个世界气候变化,环境恶化,生态劣化,以致江河日下,每一条大江小河都难逃贫水、枯水厄运。

禾水,一条小小河流,她怎么能丰沛依旧,欢腾如昨?

于是,世纪之交的禾水河不再丰腴,就像老母亲的乳房渐渐干瘪下来。原本就不宽阔的河面退缩,退缩,再退缩;荒草肆虐,肆虐,再肆虐;河心收紧,收紧,再收紧。

终于,禾水瘦得见底,弱得无法上岸。

以致,水泵失灵,灌渠断流。

以致,世世代代种植下来的一方方稻田无水为继,一片片干涸,一棵棵渴死。

稻秧枯死,稻田荒芜,稻别江南。

眼前,一河细流,两岸荒草,满眼薄地。

江南村人只能在一年比一年干燥、贫瘠的沙土地上,种植些耐旱的花生、油菜和萝卜等相对小众的作物。

江南无稻,屯中缺粮。

村民们只能一天两顿饭,饥一顿饱一顿,稀一顿稠一顿。苦巴巴干一年365天,只有过年那几天才能吃上三顿饭。

饥肠辘辘,人心惶惶。

世代种稻为生的江南村人,一季季失望,一年年绝望,一个个离乡别土,外出打工挣钱养家。

江南村1300多口人,本就不多的1200多亩可耕地,撂荒的更多了。

村民胡乾元50多岁,上有老下有小,哪儿也不敢跑,只能围着家乡干涸、贫瘠的土地种花生。他年轻时,也常年在福建打工啊。

单靠种花生,榨花生油,怎样让一家人生活富裕呢?胡乾元是个爱琢磨的人。

一次偶然机会,他接触到福建一家盐水花生加工企业,全年都可以加工和销售,效益不错。江南村花生品种很好,可是,常年只是简单加工,一直卖不上好价钱。于是,胡乾元动起了创新、创业的念头。想干就干,一间偏房,一个烤篓,几口大锅,支起了最初的花生加工作坊。

就这样,胡乾元每天起早贪黑,种花生、挑拣花生、腌制花生、烘烤花生,骑自行车驮着花生,四处游走吆喝着卖花生。

十余年,风里来,雨里去。

一间小作坊逐渐扩建成花生加工厂,实现了半机械化操作,变成了年产量近200万斤的吉安江南食品厂。胡乾元一家的小日子在村里逐渐显山露水,富足起来了。

可是,江南村大多数村民手里还是紧巴巴的,常常缺钱。关紧时,村民只好把自家舍不得吃的花生送到胡乾元的花生加工厂,恳求他帮忙,多少变点现钱。

谁不想过有钱的日子呢?江南村越来越多的村民找到胡乾元,要进他的加工厂打工,或从他这里批发些花生成品,四处零卖。

胡乾元成了远近闻名的花生王,村民眼中的致富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