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剧和肥皂剧

连续剧和肥皂剧

Serials and Soaps

当代研究媒体的学生熟悉长时间播放的电视连续剧或“肥皂剧”的重要性。关于电视肥皂剧的文章很多，因为它在电视台节目播出中有很重要的分量；在撰写本书时，英国最受欢迎的五大电视节目均为肥皂剧。但广播剧作为其类似的节目形态，今天已经被视作相当陈旧的一种媒体内容样态。尽管就广播剧本身而言它们有趣而重要，但这一点却无法被广泛认知。目前广播肥皂剧可能已经乏善可陈了，但追溯其起源，最早可以在20世纪30年代的美国电台中找到它的名字（参见“广播剧”词条）。

回看针对美国20世纪的广播研究，希尔姆斯和道格拉斯的论述富有影响力，他们分别针对“广播肥皂剧”主题展开了研究。然而，值得注意的是，希尔姆斯认为广播肥皂剧的起源和生产方式，主要针对女性创作者和受众，因此是值得详细讨论的节目样态。相反，道格拉斯几乎没有提及广播肥皂剧，而是选择专注于喜剧、体育和音乐类节目研究。这可能是该类型节目本身决定的：对于一些人而言，肥皂剧是广播做得最好的、创造亲密的、通常是女性化的日常世界的关键例子；但对于另一些人来说，它可能因此类特点而被看作无关紧要。

肥皂剧首次出现在美国广播电台中的时候，以广播喜剧（包括《阿莫斯和安迪》）和流行音乐为代表的、广告驱动下的大众文化，正与秉承“高雅文化”理念的大型广播电台网发生激烈冲突（同时让人联想到BBC当时的情况）。广告商开始注意到，广播所提供的内容很容易流行起来，广播具有吸引大众的潜力，特别是吸引女性听众。这就可以解释为什么当时广播剧这类迎合女性喜好和兴趣的节目开始占据广播日间时段了。

《克拉拉、卢和艾玛》（Clara，Lu and Em）是1930年一档傍晚时分的“喜剧素描秀”（comedy sketch show），由刚从美国西北大学毕业的三位年轻女性表演（Hilmes，1997：151）。这档大型即兴表演节目中有三个角色，包括一位五个孩子的母亲和她不可靠的丈夫。

1931年，《克拉拉、卢和艾玛》在每个工作日的晚上10点30分加入NBC蓝色广播网（NBC Blue line-up），由“超级肥皂”洗涤剂公司赞助，这就是世界上第一部肥皂剧。1932年，这部肥皂剧被改成在日间时段播出，由高露洁（Colgate）赞助，成为日间播出、专为女性听众设计的第一部连续剧（Hilmes，1997：109）。随后，日间广播肥皂剧铺天盖地而来。到了1936年，55.3%的电台日间节目表都为广播连续剧所占据。

早期肥皂剧有一个特点，事实上这也是所有广播和电视连续剧共有的一个争议性特点，即关注女性生活，受众也明显是女性观众。正如巴纳德（Barnard）所指出的，早期广播肥皂剧和女性杂志小说有密切的关联（2000：115）。出轨、生活选择（通常是要不要结婚）、作为母亲的生活日常、不可靠的丈夫、家庭疏远和离婚等都是其表现的典型主题。肥皂剧中女性通常代表着强势和支配地位，男性就算出现，也往往是边缘角色。总之，所有的肥皂剧都是通过反映女性的诉求来吸引更多女性受众的。

日间广播剧的播出显示，女性表达了20世纪三四十年代几十年间冲突所面对的问题，特别是20世纪30年代女性被动的家庭生活与女性对这种有限社会作用的沮丧之间的紧张关系，肥皂剧是以此为专门目标制作的节目形态。过去女性的这一需求被忽视，很少被那些占据电台主导话语权、掌管主流电台节目接收的高管和评论家所关注或理解。（Hilmes，1997：154）

认为肥皂剧表达了女权主义、自由化品质的观点，和将肥皂剧视作强化了女性家庭角色的观点之间存在着争论冲突（电视剧研究中同样存在）。对于广告商和电台管理者来说，广播肥皂剧是生产给那些以家庭用品消费为主的易于痴迷的听众群的，因此最好不要挑战女性作为家庭用品核心使用者的作用。希尔姆斯（Hilmes）强调的不仅仅是肥皂剧在吸引受众上展现出的潜能，也指出了女性制作人主导作用的凸显。肥皂剧可以被视为对男性主导公共空间的一种“次生对抗性公共空间”（subaltern counterpublic）（参见“性别”词条）。女性制作人和女性作家所做的是通过广播连续剧营造一种社会公共空间，在这个空间中“女性问题”处于公众讨论的范围内。肥皂剧的制作过程在范围和组织上类似于工厂产品生产。肥皂剧的故事主要由那些服务于长期播出，比如《生命之路》（Road of Life，1937—1959）、《幸福的权利》（The Right to Happiness，1939—1960）等编剧团队的女性编辑完成。

早期的肥皂剧是一种高度女性化的体现，也反映在其节目播出时间表上，不出所料，这些节目被贬低为通俗和无聊的，与男性的、高雅文化主导下的夜间广播不同。如果将肥皂剧视为女性专属广播节目，那么如奥森·威尔斯的《空中水星剧院》（Mercury Theatre of the Air）这样的节目则颇具野心，是一个更加吸引男性注意力的广播剧。事实上，CBS广播网鼓励奥森·威尔斯从事这类节目的播出，一定程度上是为了体现与罗斯福政府一些官员的看法不同，因为他们认为广播已经非常大众化和商业化了。政府官员的这些观点与NBC芝加哥分部的负责人西德尼·斯特罗茨（Sidney Strotz）对日间肥皂剧的观点有关。西德尼·斯特罗茨认为，“肥皂剧迎合了那种女店员式听众的粗糙情感追求，也迎合了那些感情脆弱、同情心泛滥的神经质类型的听众，她们痴痴地坐在收音机前，拿着‘真实忏悔录’的稿子，（很有可能）狂饮着杜松子酒和姜汁淡啤酒”（Hilmes，1997：157）。

虽然电视肥皂剧像广播肥皂剧在类型、模式、传统和生产流程层面的一个子类型，但广播肥皂剧并没有在电视出现后继续幸运地发展下去。许多备受欢迎的广播肥皂剧都与他们的制作人一起转向了电视界［比如《金伯格》（The Goldbergs），在电台播出20年后，被他的创作者格特鲁德·伯格（Gertrude Berg）带入了电视界，又播放了10年］。

英国广播连续剧的发展史与美国没有什么特别不同。战前广播的高雅文化、公共服务价值，以及“混合节目”的理念，使得像广播肥皂剧这样程式化的节目不可能出现。然而，二战时期，BBC发展变得更具有弹性，广播网从一个发展成三个，这为非高知识含量的节目类型提供了很大的生存空间。对英国广播来说，有一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广播连续剧 ——《阿彻斯家族》（The Archers），自1950年在英国中部地区开播到现在，仍是BBC广播4台最受欢迎的广播节目，该剧每周播出6天，每集15分钟，每日重播，周末还有综合版（每集重播三次）。这一反映“乡村民谣般的日常生活故事”的广播剧播出时间如此之长，归因于一个有关英国社会的独特事实，即尽管大多数人都是城市居民，对乡村知之甚少，但英国人的身份认同常常与农村生活方式联系在一起。对他们来说，《阿彻斯家族》就像一个窗口，可以深入去看猎狐狸、口蹄疫和有机食品生产，以及乡村板球、一个满是“村里熟人”的酒吧等。这个节目一直有一个农业故事顾问，这有助于围绕 “阿彻斯家族”这个农民家庭，赋予广播剧更大的真实性。它在英国广播中就像一个时代的错位产物，但却取得了巨大的成功。

在音乐专业化频率诞生和老的节目形态接近消失之前（除美国的脱口秀广播、英国的公共服务广播之外），广播肥皂剧是相当成功的。其成功在一定程度上归因于这种节目类型的新颖性，它使女性能表达自己的声音、强调自己的诉求。当然，这种节目类型的短暂流行也有另外一个原因，即它具有独一无二的“广播属性”（参见“广播化”词条）。正如斯坎内尔所指出的，按照节目表的安排，广播节目定时播出，反映并强化了每日生活的节奏。广播“早餐”类节目既符合吃早餐时人们的心情和活动，也使这样“听着广播” “从事早餐活动”构成每日生活的一部分。“早餐”“驾车”“周末”等成为某种意识形态层面的建构，格式化并限定着日常生活，广播在这个建构中发挥了重要作用。埃利斯（Ellis）在有影响力的“碎片化的电视流”分析中也提出了类似的观点，即电视是家庭日常生活轨迹的一种“镜像”（2000）。广播反映当代生活的日常性是其一个非常重要的特征，听众的日常生活被广播的日常化及其相关性特征建构。广播肥皂剧同样受到这个特征的影响，因为它不仅在主题上有可能回应听众对日常家庭生活方面的关注，而且在时间表中以令人放心的固定位置，创造着一个伴随时间流逝与真实世界平行的虚构世界（Hendy，2000：184）。

这也给我们留下了一个有趣的谜题，广播肥皂剧是一个具有极高广播属性的节目。它嵌入听众日常时间安排中，用他们的生活和内在关注事物的反应来标记个体的日常生活。这本应是由广播肥皂剧来完成的，但今天不会是它，因为昔日的广播肥皂剧已经消失了。广播肥皂剧现在可能还在一两个地方存在着，而且于所在之地非常成功，这也证明了肥皂剧具有独特的广播属性。在电视和电影垄断的视觉传播时代，广播肥皂剧这种剧集形态基本被抹掉了，幸存无几。非洲也有一些关于广播肥皂剧很好的案例，应用于国家发展的需要，例如防范艾滋病、人民健康、大众营养和农业知识的传播等，可以通过广播肥皂剧的形式得到更好的传播。

思考题

1.为什么说广播肥皂剧是极具广播属性的一类节目形态？

2.试分析性别研究在广播媒体中的体现。

延伸阅读

Hilmes，M.（1997）Radio Voices：American Broadcasting，1922-1952.Minneapolis，MN：University of Minnesota Press.pp.150-8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