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的共同体

想象的共同体

Imagined Community

想象的共同体指的是一种归属于特定群体(包括国家)的感觉,广播和其他媒介能够在听众中塑造这种归属感。

美国最重要的两本以广播为中心的文化史学研究书籍都大量借鉴了想象共同体的概念(Douglas,1999;Hilmes,1997)。类似地,英国广播史也经常提到广播与感觉自己作为一个更大社群的一部分的体验之间的关系(Hendy,2007;Scannell and Cardiff,1991)。尽管这一概念对广播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但是在本尼迪克特·安德森最初的论述中,这个概念和广播根本没有任何关系。在试图理解19世纪晚期出现的民族意识和主观的民族归属感体验的过程中,安德森研究了报纸的作用。他认为,尽管一个国家中经常存在社会、种族、语言和地理上的差异,但是每天阅读同一份报纸的经历却具有深刻的统一性(1983:35)。事实上,阅读全国性报纸的行为就像一个大众仪式,每一位参与者都知道还有成千上万的人在做同样的事情。虽然读报是一种安静的个人化行为,但仍可以达到构建想象共同体的效果。

正如我在“共在”词条中提到的,对于安德森针对报纸的分析,广播学者能在广播的收听体验中看到共鸣点,这丝毫不奇怪:

……成千上万的听众在特定的时段打开收音机收听一个特定的广播节目,这创造了一种对本尼迪克特·安德森的现代“想象共同体”概念至关重要的同一时刻的体验。(Hilmes,1997:11)

希尔姆斯在20世纪20年代早期引用了一位评论员的话,他描述了早期广播人的抱负,即“广播将团结一个分散的、不同的国家”,“比任何其他机构更能将相互理解传播到全国各地,统一我们的思想、理想和目标,使我们的人民强大而紧密团结”(Hilmes,1997:13)。不仅共同收听行为能够产生民族和其他身份认同,广播的内容也能够在共同的文化体验过程中将听众统一起来。在英国,BBC使用相当明确的等级术语来定义何为文化,突出强调经典音乐、有教育意义的专家谈话和大量宗教内容。在美国,虽然“民族文化”最初是用同样的“高雅文化”被定义的,但反映大众流行品位的压力也很大。

民族的概念和广播所形成的民族概念是不同的,主要原因在于它们的社会构成存在本质上的区别。战前英国是一个高度传统和等级化的社会,拥有国家宗教(英格兰教会)和广受尊重的君主制(Brendon,2000:356)。当时的BBC由君主制和热忱的福音派拥趸者约翰·瑞斯领导。早期BBC象征性地创造和强化国家认同的一个有趣方式是使用室外广播,其内容包括宗教活动、歌剧、戏剧、各种表演、舞曲、公众人物的演讲、典礼、事件报道和体育活动,其中体育内容包括足球、板球、赛马、网球和拳击等(Scannell and Cardiff,1991:278)。数量巨大的广播听众培育起英国的想象共同体,他们分享了相当丰富的高雅文化内容,伴之以轻松娱乐类节目、体育节目和大量庄严的宗教类节目。

当然,美国是一个不同的社会,其国家形象的身份认同也有所不同。20世纪初,一股“另类”浪潮席卷美国海岸(Hilmes,1997:25)。1890—1920年有3000万移民来到美国。美国本身就已存在深刻的种族差异,以欧洲人为主体的新移民再次增加了种族多样性。因此,美国广播在对国家身份认同的阐述中既承认美国黑人但又明确表明种族分界。在战前广播喜剧节目《阿莫斯和安迪》中,两个白人按照歌舞杂耍表演和街头艺人表演的传统把“面部涂黑”(参见“喜剧”词条),演员操着夸张的口音说混乱的英语。他们对现代都市世界的无知是这个经久不衰喜剧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因此,早期的美国电台承认种族差异,但却使用了这种有贬损意味的、吟游艺人传统的刻板印象。爵士乐巨星路易斯·阿姆斯特朗(Louis Armstrong)也曾被要求在1937年的《黑人剧目》(All Colored Program)中出演一个简短的喜剧小品,并演奏音乐,当他拒绝游吟艺人的说话风格将其改为标准英语时,被贴上了“难于合作”的标签,他的节目也被取消了(Hilmes,1997:79)。因此,战前美国想象共同体反映的社会差异远远超过了BBC,在媒体内容呈现上是以一种讽刺和贬低少数族裔的方式反映出来的。

道格拉斯的《倾听》(1999)一书的核心主题是,在广播比电视更加重要的年代,广播对美国人不断成长起来的国家形象产生过深远影响。与希尔姆斯一样,道格拉斯也承认这种“形象”的两面性,“20世纪三四十年代广播在推动美国团结为一个民族的同时,也使种族、地理和性别的差异表现得更加突出”(1999:5)。她也指出当时存在过多的想象共同体:体育粉丝、摇滚和爵士乐粉丝。体育在创造国家团结和种族团结方面的力量是惊人的。20世纪30年代,通过复杂的、系统的广播电台拳击锦标赛的转播,实现国家身份认同层面的一种建构,激发了一种听众在现实社会层面渴望团结为一个整体的尝试。在道格拉斯看来,广播对美国受众的影响力在于,使这些以精神层面为基础的社群建立成为可能,这得益于广播的“非视觉化”或者“不可见”特性。通过让听众来填补由于缺少影像而留下的鸿沟,广播抛给听众大量思考互动的空间,让他们学习作为美国人究竟意味着什么,无论是青少年还是成年人。

或许英国广播电台在听众心目中塑造国家形象最好的例子是BBC广播4台。以广大中产阶级和中年听众为目标,BBC广播4台的语言类节目代表英国热忱的忠实听众为英格兰说话。亨迪描述了甚至那些为英国海岸附近海域的人们设计的《航行预测》(Shipping Forecast)节目,也对听众国家想象共同体的建构产生了巨大的影响,统一和强化了英国的国家理念:

在这里,它是一个属于岛屿国家的国家想象共同体。例如,大卫·钱德勒(David Chandler)在预告类节目中看到了一个“想象共同体的景观”,其核心是一个浪漫化的大不列颠群岛。“对于我们这些安全上岸的人来说,会感受到那是来自‘危险地带’的信息,那是来自极端和不确定的危险的外围世界的警告。”事实上,他建议,外在世界越不稳定,就越会强调突出“家”“国家”概念中的安全感、秩序感,甚至是天赐的被庇护的感觉。(Hendy,2000:384)

或许广播和想象共同体之间的关系在很大程度上具有很高的历史价值。事实上,在某些特定的情况下,广播确实有能力在听众中培育强烈的归属感和认同感,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思考题

1.为什么英国广播电台在听众心中塑造国家形象最好的例子是BBC广播4台?

2.试举一例,分析广播在国家想象共同体构建中的作用与影响。

延伸阅读

Anderson,B.(1983)Imagined Communities.London:Verso.

Douglas,S.(1999)Listening in:Radio and American Imagination,from Amos ‘n’Andy and Edward R.Murrow to Wolfman Jack and Howard Stern .New York:Random House.pp.22-5.

Hilmes,M.(1997)Radio Voices:American Broadcasting,1922-1952.Minneapolis,MN:University of Minnesota Press.pp.11-23.

Hendy,D.(2007)Life on Air:A History of Radio Four .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pp.38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