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服务广播

公共服务广播

Public Service Broadcasting

我们可以根据广播资金来源和创建动机将广播进行分类。亨迪建议分为五类，包括：

国有国营广播；

地下广播（自由或海盗广播）；

社区广播；

商业广播；

公共服务广播。（2000：14）

最后一个类型正是我们在这里需要关注的，事实证明对其定义是十分困难的。与国有国营广播不同，公共服务广播并不是由国家直接控制的，但它部分依赖于国家资金的支持。可以说它是在议会民主制的体系中建立起来的，亨迪认为比较典型的例子包括日本NHK（日本广播公司）、加拿大CBC（加拿大广播公司），其中最知名的是BBC。美国的国家公共广播则属于公共服务广播的另外一种模式，同样值得研究。

如果不从历史的角度论述，将很难研究清楚公共服务广播。公共服务的概念以及其在广播中的应用，深深植根于BBC和其维多利亚（或19世纪）先祖发展的历史中。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公共服务广播本身就创造了历史。在新的多媒体环境下，它的日子可能屈指可数了，因为“受众选择为王”。

研究公共服务广播的历史学家可以追溯至19世纪英国诗人马修·阿诺德（Matthew Arnold）。阿诺德的观点对BBC首任总经理约翰·瑞斯产生了巨大的影响，使他相信文化能够缓和社会分歧，阻止矛盾激化。像很多与其同时代和此后几代的作家们一样，阿诺德担心大众的危险力量，看到了文化和教育在启迪民智上的潜力。

20世纪20年代初，英国政府看到了新成立的BBC对民众观点的影响力，所以建立了赛克斯委员会（Sykes Committee）研究广播的所有方面及其用途。委员会的报告将广播定义为“公共设施”（相对于商业运作），是以公共利益为宗旨的国家服务。接下来的几年里，瑞斯除了受阿诺德的影响以外，也受到了自身福音派基督教、爱国主义和道德至上主义的影响（Avery，2006：15），将相对抽象的雄心转变成具体的广播政策。早期BBC的权威地位因1926年皇家宪章的授权而得到很大程度的提升。1927年年初BBC改组为公司后，只对议会负责。正如斯坎内尔和卡迪夫指出的，宪章是BBC“进入这个国家主流领域的通行证”（1991：40）。但对广播节目来说，这意味着什么呢？早期BBC致力于播出最高标准的节目，“伟大的和好的”才能被邀请到电台中发表演讲，节目表上尽是高尚的文化和宗教内容。与此同时，瑞斯希望广播能够到达尽可能大的人群范围，所以公共服务广播不仅仅有关教育和信息服务，还包括娱乐内容。综合性节目政策也意味着舞曲音乐和喜剧也可以在BBC上被听到，也有严肃的谈话类节目和古典音乐会节目点缀其中。

出于多种原因，当运营BBC的人意识到BBC正在脱离群众，感知到广播应给予听众他们所需要的而非想要的时，从前那种古板和高高在上的风格才开始改变。导致转变的其他一些主要因素包括：瑞斯在二战前离开了BBC、一种平民主义的商业广播服务从欧洲大陆传播到英国、战争本身“迫使”所有社会阶层需要非常严肃地看待节目。BBC广播在战后分成了三个独立的“广播台”：国内服务、第三台和轻松娱乐台。这种基于现实变化的转向明确了对早期公共服务广播正统观念的两个挑战：精英文化内容输出（在第三台中）被分离出来、轻松娱乐台包括舞曲、肥皂剧和该台自有的智力问答类节目。如果工人阶级只听轻音乐节目，他们就不太可能接受高雅文化的教化作用。BBC在其广播和电视政策以及内容生产方面，继续深受公共服务广播理念的影响，正如一位作家所言：

公共（服务）广播是最重要的……一种信念，即在我们所有的生活中，广播的存在本身就可以而且必须被用来培育社会，为社会和其居民提供机会，让他们获得比主要为广告商寻找消费者的媒体系统更好的服务。（Tracey，1998：18）

公共服务广播核心价值观的改变，一定程度上削弱了BBC在20世纪后五十年的地位。BBC维持其公共服务的承诺包括：体现文化的广度和质量、广播剧领域的原创性和事实类节目的报道，特别体现在新闻和时事报道类节目中。20世纪60年代，BBC总经理休·格林（Hugh Greene）主持了十年激进创新的媒体内容工作，他认为这是公共服务职责的一部分：

我认为公共服务广播机构的明确责任是，坚决反对试图对真诚和想象力的责难——我们有责任考虑到社会的变化，走在公众看法的前面，而非总是等待它。我认为，伟大的广播机构，以其资助作家和工匠的巨大权力，不应忽视对那些可能被认为“太超前”或“令人震惊”的年轻作家的培养。（Greene，转引自Tracey，1998：xi）

乔治娜·伯恩（Georgina Born）所称的“世界上最著名的文化机构”——BBC仍然保留着公共服务的原则（2004：5）。执照费，一种直接税收的形式，每年为公司带来数十亿英镑的收入，这是BBC的主要收入来源，由此使它摆脱了商业主义的压力，这一点仍然是事实。对高质量和原创节目的承诺仍然存在，这是大不列颠国家主义的标志，特别是皇家事务、体育和活动。但“公共服务”的概念现在看起来非常过时，甚至面向广大受众的广播也在走下坡路。玛格丽特·撒切尔（1979—1990年担任英国首相）鼓励商业竞争的新自由主义市场政策，以及数字革命带来的消费者选择的大幅提升，削弱了英国的公共服务广播。

在考虑公共服务广播如何在英国生存下来，以及它如何在世界其他地区生存下来之前，让我们先看看美国的国家公共广播。尽管美国广播电台被广泛视为高度商业化的电台，但大学和专科学校的电台一直有一个传统，它们的目标和节目至少会让人想起英国公共服务广播。20世纪20年代，一些教育类的公共服务电台主要存在于中学和专科学校中。20世纪30年代的经济大萧条时期，这类电台很少存活下来，战后，联邦通信委员会将20个新的调频频率分配给了教育广播。美国公共服务广播的主要推动力是1967年的《公共广播法》（Public Broadcasting Act），该法案促成了国家公共广播的创建。国家公共广播起源于大学，许多早期的参与者都是前学生活动家（Mitchell，2002：413）。来自威斯康星大学麦迪逊分校的卡尔·施密迪（Carl Schmidy）是国家公共广播创建时董事会的成员，提倡以“真实的人”的生活为基础的广播，允许“思想和经历被分享、思考和讨论修改”（Mitchell，2002：413）。这是一个权力下放的、民主的、具有包容性的电台，把所有种族、地区和意识形态都带到了麦克风前。另一位创始董事比尔·西梅林（Bill Siemering）对广播同马修·阿诺德一样雄心壮志，他可能也赞同：

国家公共广播……以尊重和愉悦而不是嘲笑和仇恨的态度看待人们之间的个体差异；它将为人类体验的无限变化欢呼雀跃，而不是传播空洞和平庸；它将鼓励积极的建设性参与，而不是冷漠的无助……

这些节目将使个人更好地了解他自己、他的政府、他的机构、他的民族和社会环境，以便能够明智地参与实施变革的进程……（Mitchell，2002：414）

今天，国家公共广播每周为其600多个成员台制作超过100个小时的节目，包括广受好评的驾车时段的新闻杂志类节目《晨报》（Morning Edition）和《深入报道》（All Things Considered）。站在互联网的角度看，美国公共广播仍然制作广受欢迎的公共广播节目，如加里森·凯勒（Garrison Keillor）的《草原之家伴侣》（Prairie Home Companion）。或许美国公共广播最重要的贡献是它的新闻报道。波斯湾、伊拉克战争、柏林墙的倒塌，以及它屡获殊荣的政治和法律报道，都提升了它的声誉。如上所述，公共广播在美国仍然作为小范围的生态存在，远不及BBC那样被广泛地收听，或者像BBC那样具有影响力。这是一件好事还是坏事，在很大程度上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在这一点上，如果集体为公共服务广播的质量、公平、创新以及对某些事情承担责任而非获利的黄金时代叹息，认为它在现代世界没有立足之地，那就大错特错了。伯恩在关于BBC的重要著作的结语中，警告我们多渠道和互联网世界的危险。全球媒体往往被容易跨越文化边界的类型所主导——体育、好莱坞电影、流行音乐和色情。移民和少数民族群体也可能退回到卫星电视提供的对其家园的理想化再现中。至于互联网，也把无休止地提供未经证实的信息或谣言的威胁摆在了我们的面前。但在这种背景下，公共服务广播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它可以是一个所有社会群体的声音都能被听到的所在。少数群体的声音不局限于一个不知名的网站或电台，而是被置于公共领域，让我们所有人都能听到（BBC广播的亚洲电台是一个很好的例子）。此外，互联网经常被视为公共服务广播的一个挑战，但它也可以提供一个重要的机会。BBC这个大型而广受好评的网络“对许多用户来说，为乱哄哄的网络环境”带来了一定程度的公正和信任（Born，2004：514）。

思考题

1.为什么说广播比起互联网而言，可以将社会群体、个体、少数族裔的声音置于公共领域？

2.公共服务广播体制对世界广播事业的贡献主要有哪些？

延伸阅读

Flinthoff，C.（2004）‘National Public Radio’，in C.Sterling（ed.），The Museum of Broadcast Communications Encyclopedia of Radio，Vol.2.New York：Fitzroy Dearborn.pp.1000-6.

Mitchell，J.（2002）‘Lead us not into temptation：American public radio in a world of infinite possibilities’，in M.Hilmes and J.Loviglio（eds），Radio Reader：Essays in the Cultural History of Radio .New York：Routledge.pp.405-22.

Tracey，M.（1998）The Decline and Fall of Public Service Broadcasting .Oxford：Oxford University Press.

Hendy，D.（2000）Radio in the Global Age .London：Polity Press.

Born.G.（2004）Uncertain Vision：Birt，Dyke and the Reinvention of the BBC .London：Secker and Warbur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