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众

听众

Audience

“听众”这个词条既指听众个体也指听众群体。

所有的广播节目都是为听众制作的,在一个庞大的听众群体中,听众往往以个体的方式接收和收听信息。今天,每一位创制广播节目的人都不得不认真考虑谁会收听节目,这将对从业者所制作的节目产生很大的影响(Hendy,2000:115)。从广播史来看,早期BBC忽视听众的需求和期望,认为广播节目应该发挥教育和告知的作用。直到1936年英国广播才建立了听众调查中心;二战后,BBC才开始在轻松娱乐台(Light Programme)播放舞曲和喜剧这类流行娱乐内容来满足听众的需求。商业广播对听众的关注程度更高,大型研究机构(英国的RAJAR和美国的阿比创公司)提供了详细的统计数据,以满足广告商对听众统计的需求。

广播收听的物理方式和空间维度在很多重要的方面都发生了改变。最早的广播听众用笨重的头戴式耳机收听节目,还需要具备较好的技术知识来操作设备。这就使广播的收听局限于个体听众,且多为男性听众。20世纪20年代,电子管收音机开始被推广,这些笨重的零件被装配进一个木匣子里(参见“接收设备”词条),广播如同从后院工具棚搬进了室内,“比较20世纪20年代前五年和后五年的广播接收装置,可以看到在设计上从最初的机器设备转变为家具的设计,广播成为家庭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Street,2002:29)。以居家和家庭收听为主的广播转向,以20世纪三四十年代富兰克林·罗斯福总统的炉边谈话为代表,强化了美国公民的国家意识和家庭感。20世纪50年代,随着晶体管收音机的推广,收音机变得更加轻便和便宜,广播又重回个人化媒体时代。与此同时,车载收音机也开始流行起来,延展了广播的接收方式。最早的数字收音机,虽然巨大而笨重,却拥有良好的音质,也似乎在推崇传统的静态收听方式,但移动电话的出现的确强化了广播在个人收听和移动收听两方面的听觉体验。

广播技术的改变促进了广播听众数量的大幅增长,同时潜在的听众数量也在增长。事实上商业广播电台将其听众“出售”给了广告主,因此需要对全天时段的听众进行画像,例如年龄、性别、阶级情况等(参见“广播广告”“商业主义”词条)。听众人数越多,广播电台赚的钱也就越多,因此商业广播也就无所顾忌地为听众提供他们愿意收听的节目。为什么这么多音乐广播听起来会完全一样,有一个相当令人沮丧的原因。广播公司有一种强烈的倾向,即找出最赚钱、最容易取悦的那部分听众群体(喜欢“音乐排行榜节目”的年轻人),然后以类型化的广播模式锁定这部分听众。这就是为什么美国每一个城市都有当代排行榜音乐台、经典摇滚台和成人现代音乐类型台:英国商业广播也不例外(Hendy,2000:27)。这种听众驱动的节目制作方法也解释了为什么要在清晨和傍晚的节目中投入如此多的精力。最受欢迎的时段正是人们起床吃早餐和晚上开车回家的时段。广播在高峰时段所倾注的精力和所体现的专业性,往往与一天中其他时段的节目情况形成令人失望的对比。

因此,在商业广播模式下听众的数量能达到几千人甚至数百万人,电台也为听众量身定做了他们喜欢和满意的节目。但在广播本质和人们为什么要听广播之间存在一个两难的境地。你会在本书其他章节中读到,广播主持人对广大听众的讲话方式应像是在对单个人讲话。在英国广播史中,这一发现源于BBC谈话节目的负责人希尔达·马特逊。20世纪20年代后期,她意识到主持人面对广大听众讲话时,需要想象自己是在与一位个体听众交流,而不是在一个坐满听众的礼堂里演讲。广播属于家庭媒介,因此主持人的讲话方式应该“类似于日常的、非正式的谈话方式,而不同于公共场所的正式演讲,更倾向于每日生活中的人际交往方式,而且应符合听众现居住地的言语交流习惯”(Scannell,1991:4)。商业电台面临的困境是,一方面要平衡听众作为消费群体的需求;另一方面又必须要采用一种亲密和个性化的广播表达方式。

广播自诞生初期延续至今的一个成就是构建了这样的话语方式:听众感觉自己投入到节目中并受欢迎。比如,从听众收听广播主持人节目的经验来看,听众并不仅仅是单向谈话的被动接受者,而是根据听到的内容进行交流互动。主持人的技巧、训练和对语言的驾驭,所有这些努力都是为了吸引听众,在广播大众媒体和听众之间建立亲密关系。道格拉斯认为,听众的社会化身份在 “听的模式”和“全部节目内容”中被建构。对于那些广播伴随着成长起来的听众而言,他们能够收听并沉浸在广播新闻类节目、广播剧的叙事方式,或者昔日流行音乐营造的怀旧氛围中。这些听众也能够从广播中的一些“非常规言论”中获得愉悦感,这些言论可能是DJ越界的话语,也可能是脱口秀节目中言辞激烈的长篇演讲;所有这些都被道格拉斯称为“听觉叛逆前沿的通路”(1999:27)。

广播热线电话节目充分体现了听众的参与感,哪怕那些听众自己并没有打入电话。无论语言类广播还是音乐类广播,热线电话都已经成为具有普遍性的节目要素。近几年电子邮件和手机短信,以及移动电话的潜在力量,使得那些接近新闻事件或体育比赛现场的听众可以直接打入电话(参见“热线电话节目”词条)。热线电话吸引听众可能具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是如同卷入一场私人对话的“窥视”(听觉“窥视”)之乐趣,特别是当广播节目中充斥情绪性的表达、体现争论性或者出现十分搞笑内容的时候;二是我们有想打入热线电话的潜在冲动:

不可否认,热线电话是广播节目中少数几种允许听众参与广播互动的形式之一,广播节目的绝大多数听众也很满意保持着听众的角色而不是电话参与者的角色。因此,可以更准确地说,对于收听热线电话节目的大多数听众来说,这种节目类型体现了听众拥有可以直接投入节目中的可能性和潜力。(Shingler and Wieringa,1998:114)

对于听众如何收听广播,前人已经从理论层面做出很多论述,道格拉斯对于收听广播的外在简单行为做出了最充分和最实用的论述(Douglas,1999)。她对“收听”(hear)与“倾听”(listen)做出了重要的区分:前者属于被动行为而后者属于主动参与行为。我们“收听”周围所有可以听到的声音而没有参与其中,但是当我们“倾听”时,我们会自觉投身到一种通常来说快乐和充满想象力的活动中。她为“倾听”这个神秘力量做出了大胆的定论,甚至追溯到文字产生之前和口语传播时期:

倾听行为与言说行为同时进行,这就使得听者进入一个小群体的交往行为中(阅读行为是朝向阅读个体的),口语传播培养起很强的集体感。人们听到日常的声音或相同的音乐,会在同一时刻做出相应的某种行动和反应。他们形成了一个共同体——听众——无论他们是否认同或喜欢所听到的声音,他们都因这一共有的体验而具有一致性。(Douglas,1999:29)

虽然并不是每个人都认同广播的凝聚力量可以追溯到文字产生之前的口语时代,但它仍不失为一种吸引人的观点,类似的观点也出现在其他人的论述中。听觉与视觉相比,有自己特殊和与众不同之处,这一观点在有关广播和听觉文化的著作中经常被提及。比如,克拉森(Classen)认为,在西方文化中人们的观念是在文化意义上被构建起来的,所以视觉具有客观性,往往与科学联系在一起(Tacchi,2003:288)。在西方,视觉与科学理解和物体的外在形态认识密切相关,然而听觉与内在的知识和深度理解相等同。基于这些观点,塔基(Tacchi,2003)认为,对于听众而言广播具有唤起怀旧情感的能力,“怀旧”是对某种刺激在情感、身体上的反应,广播声音传播充当了这种刺激源。

许多作者都在关于广播的著作中谈到,收听广播具有一些矛盾性特征,这些“矛盾性特征”是广播成功的秘密所在。在道格拉斯看来,广播既具有公共性又具有私人性。关于某些电台怀旧品质的讨论,它唤起过去的能力,往往与强烈的个人情感、分享和集体记忆的治愈感结合有关。我们“成了自我的旁观者”但同时又“进入自身更深层的思想内”(Douglas,1999:22)。另一个悖论是电台以想象中的社区的方式建构国家统一体,同时有潜力庆祝“一种亚文化差异的共谋意识”。瑞斯应该相信广播为建构国家统一体作出了贡献;乔治五世在英帝国展览会开幕式上的讲话,是国王的声音第一次通过广播被传播,瑞斯评论这次广播产生了“让整个国家凝聚成一个人”的效果(Scannell and Cardiff,1991:7)。但广播也对非主流文化的形成产生了巨大的作用,20世纪五六十年代青年文化的出现,很大程度上归因于DJ主持的流行音乐广播节目。

任何对广播听众发展的综合性论述都不可避免地会描述一段广播的生存奋斗史,会涉及听觉技术的沿革、主持人的播音技巧以及作为文化和媒体变革反映的收听模式。从1927年开始,即美国广播法案和英国BBC公共广播建立的那一年,广播就逐渐拥有众多听众,且今天广播的很多特点都是在那一时期形成的。如果我们逐渐被发展的社会推动、接受了各种各样的收听风格是一种客观事实的话,(正如道格拉斯对20世纪五六十年代青年听众的生动描述一样),那么今天这还能成为对未来广播听众担心的一个理由吗?

思考题

1.请从听众的角度,分析为什么广播具有“既具有公共性,又具有私人性”的矛盾性特征。

2.试分析不同历史时期广播听众收听广播内在需求的变化。

延伸阅读

Shingler,M.and Wieringa,C.(1998)On Air:Methods and Meaning of Radio. London:Arnold.

Loviglio,J.(2005)Radio's Intimate Public:Network Broadcasting and Mass-Mediated Democracy.Minneapolis,MN:University of Minnesota Press.

Tacchi,J.(2003)‘Nostalgia and radio sound’,in M.Bull and L.Back(eds),The Auditory Culture Reader .Oxford:Berg.pp.281-9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