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临湖到滨江
我平生好水,自小生于水乡,嫁于水乡,又居于水乡。这辈子就爱逐水而居。皖江之滨的安庆,滨江纳湖,做迎江区的子民,最大限度地满足了我对“水”的渴望。
早先与菱湖公园为邻,朝赏满湖清荷,红日映莲;暮看黄发垂髫,悠游嬉戏。儿童公园、动物园、植物园,引颈相望;老树、曲迳、桥洞、花圃,与水与荷辉映成景;邓石如、严凤英名人古迹点缀其间。阴晴雨雪、四季更替,景不同人也不同。这是一幅日日翻新的物事风景图。可惜我的画功还太浅,否则我会把它与大湖景观区合成一幅画,我想那绝不亚于《清明上河图》。
在60万人的城池里,能与公园相邻,我算是幸运的了。每每于工作之余,独自漫步于林荫曲径,让满眼的绿色舒缓的节奏,抚平我一天的疲惫。可惜公园虽清幽,却小巧秀气,从西门进入,沿着小径,绕湖一周,十来分钟。一圈又一圈,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回环往复,时日久了,总感觉缺了点什么。
少小时候读朱自清的《荷塘月色》,总觉得那荷塘分外凄清。我曾专门去京城寻访过,它藏在清华园之一隅,七八十年过去,依然寂寥而高雅,或许只是高知们放飞心绪的圣境,论起面积、景观和实用性,我觉得它倒不如安庆的菱湖。菱湖,热闹、平易,是万千百姓的休闲游乐园。
告别窄小的公园,选择与大江毗邻,或许是潜意识里不喜欢蜗居,不喜欢悠闲,总想感受变幻而奋进的时代脉搏吧。
确实的,人生大境,不止于湖。湖,总有它的起止,总有它的局限,甚至还有人为的栅栏和门槛。它会拦截人的脚步,束缚人的思维,久而久之,就习惯于在里面按照既定的路线转圈。
我从小生长在大沙河边,见惯了潺潺的无休无止变幻着的河水,那种不息地前行基因已经深入到骨髓血脉和灵魂,我无法在一个圈圈里安顿我的手脚、大脑和心灵。
江,不同于湖。大江,纳万流而共进,容千帆而竞发。
伫立江边,我见到的就是与“湖”不一样的丰厚和大气,那不是小小的“湖”所能诠释得了的内涵。我习惯于顺着江流漫步,仔细捕捉并倾听着滔滔江水的旋律,想象着江水之来龙去脉,想象着亿万年来演绎于大江之上的无数故事。
那是怎样的一种蓬勃、绵长、宽厚与丰盈啊!
而今的迎江区,一脉相承着大江的这种生机与丰盈。振风塔,迎江寺,清真寺,太史第……那些古迹暂且不提,随便喊一辆出租车,司机就可以当向导。在车上浏览一下,沿江产业园,紫峰产业基地,被大江环护的新洲乡,抑或是漫步在滨江公园,流连于美食街,皖江文化园,历史文化街区……哪一处不引入驻足?发人深思?
水,是世界上最有韧劲和钻劲的东西,它坚持不懈,水滴石穿;它无孔不入,只要形成了“势”,便摧枯拉朽。千万年来,人类与它共生共防,互利互惠,从大禹徒步治水到而今的永久防洪墙,从大运河到葛洲坝,再到正在兴建的引江济淮工程……我每每看着滔滔的江水,思索着水的哲学意义,也目睹了今人智慧与力量的史无前例。
涨水的季节,滨江公园的绿草地被洪水入侵,从堤门到泵船,搭一块木板,摇摇晃晃走过,那水平线忽然就到了眼皮子边上。平时嬉戏着大大小小狗们的草坪,被浑浊的江水掩盖起来,江面不知不觉辽阔了许多,各种船只也多了起来。
我常常见到佩戴红袖章的社区志愿者,他们端来凳子,在墙门口值班,禁止闲人入内。天公连续落几天雨,这门口又新堆了许多沙包,砌成一堵矮矮的隔离坝,把江水拦在外面。
随便选一方条凳,或一块石头,一角闲亭,只要临水,便能尽情地展开视野,放飞想象。东有长江大桥,飞架南北,车辆川流不息,江北江南早已互通有无,融为一体。雄霸几千年的黄金水道,依然承载着东西运输重任,各种船舶次第而行。江边的货场大多被人工栽种景观所替代。曾经依托于大江的行业也被大浪淘沙,客轮早已不常见,改为了游船,或是装载轿车的大轮。
在谐水湾住久了,在滨江公园看多了,景与物常新,人与事俱变。苏轼有名句“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长江,它厚重的历史、它丰富多彩的故事、它变幻莫测的个性,岂是我辈所能参透得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