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凰山上话西风
这是庚子年的4月,谷雨前一天,我一直在等着下雨,但雨说下而未下,凤凰山与花亭湖和我一样,无风无息,无波无澜。疫情已渐渐远去,西风禅寺还未开放。选择这个时节前来,就是想体味体味空寂的静穆,或许也能如某根远古的琴弦,被白拂随意一扫,弹出一缕梵音,让我能于静谧里顿悟禅宗文化的精妙。
傍晚4点多,天通住持还未回寺。等待的过程正好参观。出寺院后门,便见西风洞。一石壁立,一石覆盖,洞口朝西,洞内宽敞凉爽,是五祖当年修炼之地。五祖修炼之时,炎炎夏日,西风直入,无草无蚊,可以心无旁骛。而我们背着晚春的暮云天色,肃然默视,微风了无。嘉庆状元赵文楷曾作诗云:古寺云深处/扪萝问牧童/鸟盘秋色外/人语暮烟中/厨盖千年石/崖呼半夜风/暂抛尘梦去/禅榻一灯红。
五祖的清心,我这样的凡夫俗子是难体会的,但与赵状元倒是有些同感。可惜,此时此地,既无牧童也无夜风,只有漫无边际的“静”。
往山顶走去,山色空濛,漫山新叶,巨石如斧劈,空气格外清。到得山顶,眼前一亮,一丛丛的蔷薇花、棠梨花清纯而灿烂,树林里的杜鹃花,一抹残红,仍在坚持着。
唐朝大诗人白居易有诗云: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
确实的。立于山顶远眺,花亭湖尽收眼底。整座寺庙,坐东朝西,背依凤凰山,前览花亭湖,是块上好的风水宝地。
5点多,在接待室我们见到了天通住持。天通师傅点燃一柱倒流香。看着青烟在眼前曼妙地流动,听着他谦逊的声音在轻言缓语。我心里的庄严感也随之升腾起来。天通师傅说:我才学能力都有限,只能为禅宗文化的发展尽点绵薄之力。
原来,下午他是去找县长协调别的寺院停车场之事。担任安庆佛教协会会长后,全市390多家寺庙,很多俗务需要他出面协调。
天通住持慈眉善目,生就一副福相。他14岁出家,进了西风禅寺,而今已是30多年。西风禅寺在改革开放后的辉煌发展,由两重老佛殿到如今雕梁画栋的建筑群,20倍的放大,他不仅是见证者,更是建设者。近几年,当地文化名人余世磊等人致力于佛教文化的搜集整理,并协助天通和尚正在将西风禅寺打造成文化寺院。我们眼前的寺院里,画墙、图解、偈语、茶室、书画院、禅宗博物馆……一踏步、一抬头、一转身,一字一图无不令人思悟,真乃:步步莲花、处处弘法,文化寺院已初见规模。
入夜,便留宿“一味阁”。“一味阁”,盖因“禅茶一味”之故。这阁楼依山傍水,整栋大楼里空空荡荡,窗外就是悬崖峭壁,探头望望楼脚下黑黝黝的湖面,胆寒心颤,雨雾笼罩着湖与山,笼罩着山林环抱的寺院。这个夜晚,别样的寂然无声。我眼前仿佛出现了唐朝贞观年间的法智禅师,弘法宏愿,初建道场于此,终得以形成七重宝殿的宏大规模,香火日兴。此后,历经多次兵燹,寺僧建小庙以维系香缘。改革开放后,有关部门给予大力支持,僧众信徒顽强努力,西风禅寺遂形成今天我们所见的规模。
人生在世,几十年光阴,穿梭于凡尘中,物欲与喧嚣太丰繁,终成累赘,而清心寡欲,修禅施教,未尝不是一种较好的精神寄托。今夜,依山傍水的西风禅寺,鱼不跃鸟不鸣,这样的安静,或许正是我多年所觅的圣境。
这是一种了无杂念的“静”。在城里住久了的我,耳边没有了喧嚣反倒顿生莫名的不安全感。我仔细检查了门窗,于过道上留一盏长明灯,照亮这山林间的漆黑。
其实,我本无需惶恐。这里是佛门圣境,佛本慈悲,容不下邪念邪行的。境由心造,惧怕,纯粹是自己的感觉。想到此,我心渐静渐安。
窗外静谧,禅若静湖。
翌日晨起,微风细雨,友人吟出一句:出门洗心耳,绕阁揽清风。我觉此句甚好:以动写静,情景交融。遂以之作结。
202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