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老城之“老”

解读老城之“老”

老城之所以能冠之以“老”,不仅仅在其成城的年代久远,更在于她有无数土生土长的“老牌”。就像一个百岁老妪,任何人都能从她沟壑纵横的脸上读出岁月的沧桑。像安庆这座老城,大街小巷里,经常能看到“百年老字号”的牌匾,受到保护的青砖瓦房和残缺的城墙,古色古香的中医诊所,藏在小巷深处的老中医,研究“老城文化”的专家学者。

常常见到晨曦中夜色下,广场上公园里,摩肩接踵的人们在轻松休闲,下棋、散步、打球、钓鱼、翩翩起舞的,款款闲逛的……老城里,人们尽情地享受着“和谐社会”的舒适和“老城”生活的安逸。

这些年,待在安庆,我也像安庆的许多市民一样,对自身的关注多了起来。不仅开始讲究点吃穿住行,还开始关注养生之道了。这没什么不好。人年轻时,目光大多凝聚于“外在的东西”,犹如小鸟,头总是伸向鸟窝的外面,向往着陌生的蓝天白云,一刻不停地吱吱欢叫。而一旦飞倦了,见多了,就喜欢找根安静的树枝,收起翅膀,蜷缩起自己的头颅,淡然地打量周遭的一切,眼前的花草树木,在眼里就不再是“风景”了,而只是像自身一样,努力生存着的一种物种而已。与外界万物,尽量做到相安,则万事大吉。我想,这在环境学里,应该叫“生态平衡”;在政治社会中,就叫“和谐社会”吧。

我也被“老城”同化了。同化,是个中性词。一段时间来,我恨我的被同化,觉得这样下去会丧失进取心,枉费了两地奔波之劳苦。耳闻目睹着地球上人与人之间、各种物种之间的争斗与进化,便觉得自甘落后是很危险的心态。假如人人如此,长此以往,社会就难以进步,人类就难以在地球上生存。

我这人兴趣广泛,各行各业都有不少朋友。自然,这些朋友中,有活得有滋有味、很善于打理自己和自家小日子的。在单位天天有吃请,在家里餐餐不脱荤腥,穿得精致,衣服熨帖,皮鞋锃亮。男人早起半小时打球,晚上一个时辰健身;女人跳跳广场舞,网上购物,闲时打牌,有空还做做美容。

有的却很不会“精打细算”,本来好好的,却渐渐把自家弄得一塌糊涂。他们关注社会,热衷公益,干自己喜欢干的事,有的喜欢高谈阔论,甚至无视家里的病人,或者把一个好好的家弄得妻离子散。可他们却很执拗,把自己的追求坚称为“理想”。这样的朋友,总是引起我们茶余饭后一阵唏嘘。

十几年来,我常常思索着一个十分简单的命题——“生活与事业到底谁更重要”?本来这是个极其平常的道理,但我们就是有许多时候没有搞清楚,包括我本人。

大凡喜欢关注外界的人,是那种跟“老”字保持着距离的。他们对生活上很马虎,衣食住行都不图“享受”,而是重在“方便快捷”,他们有颗不安分的心,总想着人生一世草木一秋,活着就要干一番事业,要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他们喜欢做些别人还没做的事,尽管这些事或许别的地方早就有人做了,但在文化底蕴深厚、生活习惯固定的“老城”,这种事必定被认为是“多此一举”,这样的言行往往就被认定为出格,势必不受欢迎,甚至成为“老”人们攻讦的口实。正应了古人的那句话“行高于人,众必非之”。这种人如果碰上赏识他的上司,对他做些支持和引导,他肯定能发挥出很大的热能,否则,早晚得被冷冻起来,成为一个“另类”。

“老”,是一部厚重的史书,是一首长长的乐府诗,是一尊汉代的青铜鼎,是一地明朝的青瓷碎片……

“老”,让我们多了许多固有的思维方式,让我们多了不少因循守旧的规矩,让我们多了很多安之若素的办事风格,让我们小富即安,让我们得过且过,让我们失却青春的激情和梦想……

史书也得添加后续,史诗也得再作新篇,汉代的青铜鼎只能供奉在博物馆里,明朝的青瓷最好不要用来盛今天的汉堡和海鲜。

我们的日子不能总是沉浸在“老”的色调里,灰色调多了,冬天过久了,没有谁不盼望春天的嫩绿,葳蕤四野。

2015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