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产阶级的无能为力
正如我们所见,资产阶级的无能并不仅仅显示在经济方面,他们借着狭隘的民族主义和种族的名义掌握权力,尽管有一些形式浮华、内容空洞的宣言,完全不负责地玩弄出自欧洲的道德论或政治哲学的词句,最终还是证明,他们不能使最起码的人道主义占上风。当资产阶级强大时,他们按照自己的力量安排世界,则毫不迟疑地肯定一些具普同性意图的民主主义。对这个在经济上稳固的资产阶级来说,必须有一些特殊的条件,才会使他们被迫不去尊重自身的人道主义意识形态。西方资产阶级,尽管本质上是种族主义者,却经常通过多重的细致差异,来掩饰种族主义,使他们白璧无瑕地保存所宣示的人类最高尊严。
西方资产阶级充分布置了路障和栅栏,可以安心地和它所剥削和蔑视的人竞争。西方资产阶级对黑人、“北非的阿拉伯人”的种族主义,是一种蔑视的种族主义,是把对方视为无物的种族主义。但是,宣称人与人之间实质上是平等的资产阶级意识形态,为了使自己合乎逻辑、应付得宜,于是邀约次等人来完成自我人性化,这个过程,是通过去体现资产阶级所代表的这类西方人道主义。
新兴民族资产阶级的种族主义,是一种防御性的种族主义,一种基于恐惧的种族主义。它在本质上,通常与庸俗的部落主义,甚至与党派及教团之间的对抗,没有区别。人们可以理解,为何那些敏锐的国际观察家并不太认真看待非洲统一的大问题。因为看得见的裂痕那么多,所以人们预感,在非洲统一到来以前,应该先解决所有的矛盾再说。
非洲人最近才发现自己,他们决定以整个非洲大陆的名义,来对抗殖民体制的压迫。然而,从这里到那里,那些急于获取一己利益和建立剥削国家体制的民族资产阶级,却竭力阻止这种“乌托邦”的实现。他们深知自己的目标,竭力阻止统一,决心阻止两亿五千万人为战胜愚蠢、饥饿、非人类所进行的努力。这就是为何我们必须知道,非洲的统一只能靠人民的压力和人民的领导,也就是无视资产阶级的利害关系,才能达成。
从内政和制度面看,也证明了民族资产阶级的无能为力。在一些落后国家里,议会游戏根本是假的。资产阶级由于经济上的无力,也由于它不能催生和谐一致的社会关系,也不能将这种社会关系立基于自身作为主导阶级的准则上,于是,它就选择了自己觉得最容易的解决办法:单一政党。他们尚未具备良好意识以及安心感,这些只有在经济力强大和掌握国家机构时,才能拥有。他们不创造一个使国民安心的国家,反而是一个令人不安的国家。
国家本来应该由于它的坚强和领导,使人信服,使人卸除武装,使人安眠;它却相反,十分戏剧化,炫耀自身,制造混乱,以暴力对待人民经常陷国民于危险之中。这个唯一的政党,是毫不掩饰的、肆无忌惮的、无耻的资产阶级独裁的现代形式。
事实上,这种独裁没有远大的前景可言,它不能制止自身不断冒出来的矛盾。由于资产阶级没有经济力来确保支配,并分给全体国民一杯羹,此外,由于它汲汲于以最快又最乏味的方式中饱私囊,于是国家更加陷入停滞。而为了掩盖这种停滞,为了掩盖这种倒退,为了让自己安心,为了给自己找骄傲的借口,资产阶级除了拼命在首都加盖宏伟的高楼大厦,只做所谓的声誉花费之外,别无其他。
民族资产阶级愈来愈不顾国内和国家落后的现实,反而向过去的宗主国、向确保为他们服务的外国资本家看齐。就像它绝不跟人民分享利益,也绝不允许人民利用外国公司支付的酬劳,它将发现,需要一个大众领袖去肩负双重角色:安定体制,并使资产阶级永续统治。落后国家的资产阶级独裁,从一个领袖那里汲取了生存的稳固性。众所周知,在先进国家中,资产阶级独裁,是资产阶级经济强大的产物。相反,在落后国家里,领袖代表道德的威力,让瘦弱和一无所有的新兴国家资产阶级庇荫其中,并中饱私囊。
长久以来,人们从旁听说过或见过领袖,人们远远地或是在梦中追随领袖与殖民势力对抗,于是本能地信赖这位爱国者。独立前,领袖体现了人民的愿景:独立、政治自由和民族尊严。然而独立不久后,领袖非但不能实际体现人民的需要,不再成为带头人,让人民经由拥有面包、土地和一个重返人民神圣之手的国家而获得尊严,反而暴露他私下的职能:成为民族资产阶级所建构的那种急于享受、唯利是图的机构中的总统。
领袖,尽管他经常是正直的,尽管他所作的宣言那么真诚,但是在客观上,他却成了今日民族资产阶级和前殖民公司利益结合下之保护者。他那纯粹受良心支配的正直,已日渐风化。由于领袖和大众的接触是如此不真实,导致他竟然深信人民怨恨他的权威,怀疑他为祖国服务的热忱。领袖冷酷批判人民对他忘恩负义,并日益坚决地把自己列入剥削者的阵营。于是,他在知道原因的情况下,自我转变成腐化、享乐的新兴资产阶级的共犯。
新兴国家的经济流通,不可逆转地陷入新殖民主义的泥沼。国家的经济从前是被保护的,如今却完全被指导。通过贷款或赠予来提供预算。每一季,从总理到政府代表团,都到旧宗主国或别处筹募资金。
旧殖民的强大势力,增生了要求,积累让步和保证,并且愈来愈不会小心掩饰对民族国家的压制。民众在无法忍受的贫困中了无生气,慢慢意识到领袖们卑劣的背叛。这种意识,因资产阶级自身无力形成阶级,而变得更加激烈。资产阶级并不按照各种部门来层层分配财富,不做阶层化、差异化的工作。尤其当十分之九的人口继续挨饿,这个新的特权等级,更是侮辱人和令人愤怒的。这个等级无耻、快速且无情发财,引起民众彻底的觉醒,意识到明日的暴力将带给他们希望。资产阶级把国家的全部财富并吞到自己的利益中,它以一种逻辑,而且是匪夷所思的逻辑,对黑人或阿拉伯人极尽贬抑,使人联想到从前代表殖民主义者的种族主义学说。一方面是民众的贫困,另一方面是资产阶级特权者毫无节制地发财,以及它对其他人的蔑视,这些,使得民众的态度、想法坚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