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类 经过洗脑以后
最近,我们谈很多在阿尔及利亚的“心理战行动”。我们并不想对这些方法进行批判研究,在此只局限于提及这些方法所导致的精神医学结果。在阿尔及利亚,有两种洗脑的刑讯机关:
一、针对知识分子的
原则上是要引导囚犯扮演某个角色。我们可以知道这种方式是参照社会心理学流派[14]。
(1)推进合作活动
通过对合作的正当性进行讨论,诱使知识分子与法国合作。他被迫过双重生活:一个有名的爱国者,变成预防检束的囚犯。从事活动的目的,是从内部打击那些构成民族意识的各种要素。他不仅应该合作,而且被命令“自由地”和那些持保留态度的人,或反对派,进行辩论,并说服他们。这就是让他能吸引爱国者的注意力,也就是充当“线人”的一个漂亮手段。如果刚好他断言找不到反对派,我们就给他指派,或要他照做,把对方当成反对派。
(2)报告有关法国所作所为的价值和进行殖民的理由
为了充分执行这项任务,他们的身边大量聚集了“政治顾问团”。例如本地事务官,或者如心理学家、社交心理学家、社会学家等等,则是更好不过。
(3)一一驳斥阿尔及利亚革命的论据
阿尔及利亚不是一个民族/国家,现在不是,将来也不是。
没有“阿尔及利亚人民”。
阿尔及利亚的爱国主义是无稽之谈。
“叛徒”都是野心勃勃者、罪犯、上当受骗的可怜虫。
每个知识分子必须要轮流针对这些主题作报告,而且必须有说服力。每个月底给他们打分数(臭名昭彰的“奖赏”),这些报告作为决定是否开释该名知识分子的评估资料。
(4)过着完全病态的集体生活
独来独往是叛逆行为。于是我们始终跟某一个人在一起;禁止沉默,必须大声说出想法。
证词
在此引证一名被监禁和被洗脑几个月的教授的证词。有一天,集中营的牢头祝贺他进步了,并宣布即将开释他的好消息。他深知敌人的策略,对这个消息十分警惕。实际上,方法是,向囚犯预告释放的日期,并在之前几天搞一个集体批判会。一旦囚犯没有显示出已受矫正的决定性征兆,批斗会结束当天,通常会决定延期开释。出席的心理学者们说,这种会议暴露出民族主义病菌的顽固性。
然而,这一次不耍花招。囚犯真的被释放了。一出监狱,回到城里及家里之后,犯人对自己如此成功演出的角色感到十分满意。他很高兴又能重返民族斗争的位置,并开始试图联络其他同志。这时,一个刺痛的可怕念头闪过脑袋。他可能谁都没骗过吧,没骗过看守,没骗过其他牢友,尤其没骗过自己。
这场戏该在哪里结束?
还是这么一回事,必须清除疑虑,解除有罪推定。
精神医学症状描述
(1)对一切集体讨论的恐惧症。一有三四个人的会面,抑制就立刻重现,并表现出异常的猜忌和沉默。
(2)无法说明或捍卫特定立场。思考的开展,是通过正反对比的命题组。一切被肯定的事物,可以在一瞬间又同时被否定。这的确是这一场战争中我们遇到的最痛苦的后遗症。强迫性人格是阿尔及利亚殖民主义所实施的“心理作战”的成果。
二、针对非知识分子
在一些中心里头,像贝鲁瓦吉耶(Berrouaghia),我们不再从主体性出发来修正个人的态度。相反,我们仰赖的是那具我们摧残的肉体,以此期待能瓦解民族意识,这真是彻底的矫正,以不施刑或给饭吃来表示奖赏。
(1)必须招认自己不是阿尔及利亚民族解放阵线。必须集体而且大声说出来。必须反复重述几个小时。
(2)然后,必须承认过去自己是阿尔及利亚民族解放阵线,但明白这是不好的,再大叫:“打倒阿尔及利亚民族解放阵线!”
过了这个阶段,再进入另一个阶段:“阿尔及利亚的未来是靠法国,只能靠法国。”
“没有法国,阿尔及利亚将会回到中世纪。”
最后,“我们是法国人,法兰西万岁!”
这种情况下会出现的失调症并不严重。但,身体的不适和痛苦需要休息和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