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北非的犯罪冲动,到民族解放战争

从北非的犯罪冲动,到民族解放战争

不应该只是为了自己人民的自由而战,更应该在整个战斗时,重复教导人民,当然先是重复教导自己作为“人”的重要性。应该回顾历史——人因其他人而受难的历史,并促使人民与其他人相遇的可能性。

实际上,参加武装斗争、民族斗争的战士,有意要一天天测量出殖民压迫而加诸人身上的毁损。战士们有时会有筋疲力竭之感,因为他必须使他的人民恢复尊严,把全体人民从井里、从洞穴里拉出来。他经常发觉,不仅应该追击敌人,更应该追击那凝聚在被殖民者体内的绝望核心。压制的时代是痛苦的,可是战斗,当它在使受压迫者恢复尊严的同时,亦发展出一个极具生产力以及具关键性的整合过程。一个民族战斗的胜利,不只是有助于民族各种权利之获胜,它同时让这个民族获得了密实感、一致性以及同质性。因为殖民主义不只造成被殖民者的去人格化。这种去人格化,也在集体的层次上,也就是社会结构方面被感受到。于是,殖民地人民,简化成一群个人的集结,其存在基础只能从殖民者的存在中获得。

民族为了自己的解放而从事的斗争,依据情况的不同,会将它带往两个境地:对于那些透过殖民地的民政、军事占领、经济剥削而深植在意识中所谓的真理,要不将之抛弃,要不将之引爆开来。只有战斗才能真正拆穿这些谎言,它贬低并实际斫伤了我们当中最有觉悟的人。

在巴黎或埃克斯,在阿尔及尔或巴特尔,我们屡次看到一些被殖民者,强烈抗议着所谓黑人、阿尔及利亚人、越南人的懒惰。然而,在殖民体制里,一个积极工作的农民,一个拒绝休息的黑人,难道不算是单纯的病态个例吗?被殖民者的懒惰,是对殖民机器有意识的破坏;从生物学的角度看,这是一种出色的自我防卫的方式,无论如何,这拖延了殖民者对全国的控制。

森林和沼泽是被殖民者抵抗外国人深入的天然同盟。必须理解这件事,并且停止去论证和肯定黑人是勤劳的劳动者,阿拉伯人是罕见的开垦者。在殖民体制里,黑人的真相和阿拉伯人的真相,就是袖手旁观,不帮助压迫者更方便地进行烧杀抢掠。政治觉悟尚未成熟、并未决定排拒压迫的被殖民者,他的责任是让自己不动如山。这是一种不合作的具体展现,总之就是一种最低限度合作的展现。

这些应用于被殖民者和劳动关系的考察,也同样可以应用于被殖民者对压迫者法律的遵守,规规矩矩纳税与否,以及可应用于被殖民者与殖民制度的关系。在殖民体制里,所谓感激、真诚和荣誉都是废话。最近几年,我有机会证实一个十分典型的基本事实:荣誉、尊严、信守承诺,只有在一个民族与国际同质的框架中,才能表现出来。既然你们和你们的同类人皆被当作狗那样清除,你们只能奋力,用所有的手段,恢复做人的尊严。因此,你们必须用尽力气压在施刑者的身上,使他迷失的理智重新找回属于普世的价值。在最近几年,我们有幸看到在战斗中的阿尔及利亚,以非凡的形式,展现出荣誉、奉献、热爱生命、视死如归。不,问题不在于歌颂战士们。这里牵涉到一个最平庸的事实,连最狂热的殖民主义者也不会错过做出这样平凡的观察:当涉及保护人民或掩护兄弟时,阿尔及利亚战士有一种非比寻常的战斗和赴死的方式,即使参考伊斯兰或死后保证上天堂的想法,都无法解释这种慷慨献身。这个压迫人的沉默——肉体当然在呐喊——这个沉默压倒了行刑者。在这里我们又发现,当民族开始前进,当人类要求并肯定自己无限的人性时,那个禁止任何人袖手旁观、维持不动的旧法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