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发明家与别人的发明
19世纪中期，最早的飞机碰上了劲敌，那就是当年建造的第一批可控式气球——飞艇。不管设计师的才智有多厉害，当时的“机械鸟”顶多也就勉勉强强离开地面，而靠轻质气体抬升的飞艇好歹是能飞起来了。还有很多人觉得，航空的梦想只不过是个怪胎罢了。怎么可能乘着比空气重千百倍的装置在空气中升起来呢？
另外，可控式飞艇的软弱表现说明飞艇要与风对抗是极其困难的。这是不是因为飞艇太轻了呢？
这种想法又提出了相反的思路。
先从小事说起。
19世纪，一种叫“竹蜻蜓”或“螺旋器”（见图2-13）的玩具首次在法国流行开来，它为一名空中道路的探索者、巴黎人彭通·德·阿梅库尔提供了灵感，启发他利用这种螺旋（也就是垂直轴上的螺旋桨）来实现载人飞行。1860年，他把这种想法讲给儿时伙伴德·拉朗德尔听（此人当时已经快五十岁了）。拉朗德尔是个水手，曾长年在海上旅行，向往充满冒险和奇遇的自由生活，同时他也是一位知名作家，酷爱描写航海生活的日常和情景。他兴致勃勃地采纳了阿梅库尔的主意，本人也对飞行产生了兴趣，并用风筝做了一系列实验。
图2-13 竹蜻蜓：快速拉动绳子，螺旋桨便会高速旋转往上飞去。
两位朋友热烈地讨论着，要怎么从机械直升机的小模型开始，通过实验一步步达成目标。他们跟工匠和机械师商量，与学者交谈，得到保证说根据计算能获得足够大的上升力。阿梅库尔为自己的直升机申请了专利，当他们造出了第一台发条式小模型，并在四分钟的运转中整整减少了……5克自重时，两人都欣喜若狂。其实这5克重量已经为他们注入了许多马力的新能量，何况这能量正是他们所急需的，因为当时已经有反对者开始讥笑了，说两位发明家是想抓着自己的头发把自己提起来，不过是白费功夫罢了。
阿梅库尔继续建造和试验其他模型，并取得了更大的成就。与此同时，拉朗德尔写了一部关于机械飞行的书，并用一个新词当作它的标题；这个词我们如今都很熟悉，但对于当时人来说却还非常陌生——那就是“航空”（法文：aviacion）。书中有这样一段极具洞见的话，展望了这种新事物的未来：
“很快就会有各种用于客运和货运的飞船，会有飞船用于沿海航行和远洋航行，会有舒适豪华的空中观光列车，会有空中邮政，会有专门的飞船用来救援水灾、扑救火灾、捕猎野兽……最终，各国都会成立航空部，就像如今的大国都有海军部一样。”
这样的幻想岂不是正确预见到了六十年后的现实吗？只是拉朗德尔太过迷信“圣螺旋桨”的威力了，他想象中的未来飞船不过是桅杆上安着一串螺旋桨的“直升机”罢了（见图2-14）。作家儒勒·凡尔纳也是那个时代的人，只要是凡尔纳作品的粉丝，都很容易在小说《征服者罗比尔》描述的“信天翁”号飞船上看到相似的影子（见图2-15）。
图2-14 德·拉朗德尔对飞船-直升机的设计（1861年）。
图2-15 儒勒·凡尔纳的小说《征服者罗比尔》中描述的“信天翁”号飞船。
阿梅库尔满怀激情地工作了几个月，却意外地碰上了一件令人震撼的事情。和布兰沙尔的情况一样，也是由于一位天文学家的发言，但这个发言并不是反对阿梅库尔，恰恰相反，只是证实了他思路的正确性。
“最好的飞行方法是采用以下装置：两条向心的垂直轴上各安装一个螺旋桨，朝着不同的方向旋转，第三台螺旋桨用于水平推进，再来一个操纵舵用于转向。”1861年夏，天文学家里埃在《祖国报》上刊登出一篇长文，其中便有这样一段话。
“这可是我们的设计呀。这跟我们的直升机一模一样。”两位朋友紧张了起来……他们从亲朋好友处征集了许多签名，用来证明早在里埃的文章刊登之前，阿梅库尔和拉朗德尔已经开始实施这个项目，他们享有发明的首创权。
另外，也有人给两位朋友做了一场小讲座，告诉他们以下事实。早在16世纪，天才的莱昂纳多·达·芬奇就指出了利用直升螺旋桨来实现飞行的可能性。1768年，法国数学家帕乌克顿独立描述和研究了这种螺旋桨，将其命名为“带翼器”。稍晚又出现了洛诺阿和比恩维纽的玩具。1809年，英国数学家凯利描述了直升螺旋桨的性质。随后物理学家罗伯特森、意大利人维多利奥-萨尔塔（1823年）、法国人德拉图尔（1839年）、英国人菲利普斯和布里（1842年）、荷兰人范·海克（1842年）等人也进行了类似的研究……几乎所有人都是对科学早已记载的东西进行“发明”和“重新发明”罢了。
“这么说来，我其实什么都没发明？”阿梅库尔灰心丧气了。
“别灰心，”拉朗德尔安慰他说，“早在挪亚方舟上就有了两台直升机，一台公，一台母。后面的直升机都是它们生的[17]……有什么好焦虑的。”
他费了许多时间去给朋友打气，说真正的创新者并不是在地里挖到宝贝的人，而是认识到宝贝的价值的人。没有了新的设计和完成的实验，谁也不会想起以前的设计。既然还有前进的余地，那就说明之前什么都没做出来。
稍稍振作的阿梅库尔开始着手建造新的直升机模型，这台模型装有蒸汽式发动机，做工非常精细，要仿造极其困难（整台模型的重量不到3千克）。然而，各种情况外加资金的匮乏都拖慢了工作进度。阿梅库尔又开始灰心了，然而就在这时，两位朋友又找到了第三位异常勤勉的同志。
此人便是菲利克斯·纳达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