境由心造

境由心造

《吕氏春秋》里记录了一个“疑邻窃斧”的故事:有个人丢了一把斧子,他怀疑是邻居偷了,于是他只要看到邻居,就觉得邻居的一举一动都像是偷了斧子,不论是神态、走路、说话还是干活,都像是偷斧贼。后来他在自己家里面找到了斧子,再看见邻居时,怎么看也不像是偷斧子的。在这个人心中,认定邻居是什么,就看到邻居像什么。

国外有个著名导演拍了一部城市宣传片拿给偏远山村的土著看,土著们看完都在说其中的一只鸡。导演很纳闷,我拍的主要是高楼大厦、灯红酒绿呀,怎么土著们都在讨论鸡呢?于是他回看了一下自己拍的片子,才发现有一个不到一秒的镜头拍到了一只意外闯入的鸡。在土著人心中,以往的经验里只有鸡,所以他们在城市宣传片里只看到了鸡,高楼大厦都忽略了。

这两个故事都告诉我们一个道理,一个人心中有什么,就可能看到什么,而对心中没有的东西会视而不见置若罔闻。人的内心越美好,就更可能看到美好;人的内心越丑恶,就更可能看到丑恶。心怀鬼胎的人更容易碰到鬼,心存敬畏的人更容易梦见神迹。这便是一种境由心造,一个人所感受、看到并相信的境况其实是自己内心构造出来的。喜乐的心构造出喜乐的境况,光明的心构造出光明的境况,精神病人的心构造出光怪陆离的境况。“一念天堂,一念地狱”,天堂和地狱,都是人心的构造。

许多境况,尤其是奇特的境况,都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不是当事人内心构造出的境况不可用语言表达出来,而是这种境况无法用语言让对方也身临其境并相信它确实存在。所以当一个精神病人向你描述那些不可思议的景象和体验时,你不要认为那只是胡说八道,更有可能是他们内心真实构造出了这些景象,你认为的“胡说八道”在他们那里是“千真万确”。正如“井蛙不可语海、夏虫不可语冰”,正常人是不可语“奇妙”的。精神病人的内心着了魔,他们生活在一个自己确信无疑的魔幻世界,入戏太深,忘了回到正常的人间烟火中。

我们说“不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那是因为小人与君子的内心完全是两种不同的景象。小人不可度君子,君子其实也难以度小人,除非他自己内心愿意改变。齐豫唱过一首很好听的歌《梦田》:“每个人心里一亩田,用它来种什么?用它来种什么?种桃种李种春风……”为什么要在心田种桃种李种春风?因为桃、李、春风象征的是美好与诗意,心中充盈着美好与诗意,就更有可能诗意地栖居在美好的境况里。当然,现实或许并非如此,但心若荒漠,现实只会雪上加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