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优秀传统文化在青少年心中扎根——第八次作代会期间答新华网记者俞胜先生问

让优秀传统文化在青少年心中扎根——第八次作代会期间答新华网记者俞胜先生问

问:胡锦涛总书记在人民代表大会和作代会开幕式讲话中再次号召我们建设社会主义文化强国,您认为要实现这一宏伟理想,最关键的是什么?

答:在我看来,要想建设文化强国,保持文化自觉和自信尤其重要。中国文化具有天然的和谐力,是当下世界迫切需要的,因此,我们一定要把中国元素放大到极致,要一代接一代地把“国字号”文章做到底。只有把“国字号”做强做大,建设文化强国才有可能,民族振兴才有可能。

问:您认为生产出富有时代气息的文化精品需要把握哪些原则性的问题?

答:最大的原则应该是安全原则。就是说,安全应该是一切产品的底线,精神产品也不例外,只有在安全的基础上,我们才能谈营养。这个安全,首先是价值观的安全。价值观是作品的方向。就像列车,如果方向正确,速度越快越好,反之,越快越糟糕。同样,如果价值观正确,发行量越大越好,反之,越大越可怕。而如何判定价值观的安全,时间是唯一的标准。从这个意义上说,尊重传统就应是我们最应该遵循的原则,因为传统更多的是常识,是经过时间安检过的智慧结晶。

问:在多元文化并存的背景下,您认为中国的年轻人如何才能更好地继承中华民族优秀的传统文化,或者说传统文化怎样才能在青少年心中扎根?

答:让他们尝到传统文化的甜头。任何一项活动,如果不能让人们从中尝到甜头,是无法推广开来的。而要让他们尝到其中的甜头,就需要我们对传统进行有效的激活,让传统元素变成孩子成长的天然营养。如果有一天,孩子们觉得他们从传统中尝到的甜要比“非传统”的味儿绵长、永恒,得到的营养要比“非传统”丰富、有效,传统就在他们心中扎下根了。今年七月中华书局出版的拙著《〈弟子规〉到底说什么》就是探讨这一问题的。在这本书里,我想告诉读者,生命本身就是快乐的矿藏,只不过因为我们太粗心太大意,而舍近求远,舍本求末,一生满世界地找幸福,却不知幸福就是我们本身,就在日常生活中,就在最简单最朴素的生活现场。这个灯下黑,成了天下最大的冤枉!在这本书里,我还想告诉读者,我们要学会“向内”寻幸福,这关乎大地安稳、社会和谐,因为向外寻找幸福的结果是欲望的过度膨胀、资源的过度消耗、环境的过度污染、竞争的过度激烈,最终的结果将是人类的末日,要么被灾难吞没,要么被战争吞没。

传统文化要在青少年心中扎根,首先要在他们的习惯中扎根,也就是我在这本书里讲的落地原则。一粒种子,只有落地,才能开花结果,否则,它永远只是一个种子。我之所以倾向首先让孩子们落实《弟子规》,就是因为它首先教我们如何把传统落地。

问:您如何把一个地市级的文学刊物《黄河文学》打造成一本西部乃至全国都非常有影响力的刊物?

答:不敢说非常有影响,但确实有进步,刊物的发行量毕竟从几百份到了上万份,转载率也稳步上升。要说原因,这和市委市政府、出版部门的关心有关,和有关部门的支持有关,和编辑们同仁的敬业有关,和作者和读者的抬爱有关,除此之外,可能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我们提出的“三个倡导”:倡导办一份能够首先拿回家让自己孩子阅读的杂志,办一份能够给读者带来安详的杂志,办一份能够唤醒读者内心温暖、善良、崇高和引人向内向上的杂志。事实证明,这“三个倡导”为刊物赢得了作者,也赢得了读者。

我常给自己的同仁讲,办刊需要一种大胸怀,这种大胸怀,不是说我一定要立志创造多少利润,而要首先想到创造多少价值,为读者提供多少精神营养。对于现代人来讲,最缺的是精神降压汤,是焦虑缓解丸,是灵魂苏醒剂。对此,作为一个敏感的刊人,就要迅速跟进,缺啥补啥。这个“敏感”并不是商人的那种利心,而是爱心。就是说,你的心里一定要有读者,一定要把读者视为自己的亲人。想想看,当一个刊人,把读者视为自己的亲人,他还会动用机心去经营吗?天下没有哪位母亲会动用机心哺育孩子,因此母爱才永恒。我所理解的大胸怀,就是这种像母亲一样的胸怀,没有功利,没有交换,没有算计。

问:我注意到,您和您的《黄河文学》团队一直致力于中国传统文化的普及和传承。您认为推广传统文化最关键的是什么?

答:把倡导变成实践,身体力行。拿刊物来说,文联和编辑部的同志正是靠这一点赢得读者爱戴的。比如,2008年汶川地震之后,《黄河文学》编辑部的同仁突击编印了抗震专号,加印义卖,想为灾区的孩子做些事情。周六周天,他们每天早上八点出门,在步行街等地摆摊叫卖,顶着35℃的高温,一直叫卖到晚上。我去看他们时,他们的嗓子都哑了,当我听着他们沙哑地喊着“为了灾区的孩子,买一本吧,买一本吧,一本杂志,一份爱心”时,我的眼泪都出来了。他们的胳膊被蚊虫叮咬得红一块紫一块,他们被不理解的人指着鼻子骂骗子,甚至被人吐痰,即便这样也没有动摇他们为孩子义卖的决心。最后,他们把义卖所得买了礼物,配上我个人捐赠的《孔子到底离我们有多远》,于青川在宁夏育才中学借读的学生就要回家的时候送给了他们。按照规定,学校当时不能接受任何单位的送别,但是学校听了他们的故事后,接受了请求。

那天的送别真是让人难忘,当我讲到“你们来时,杨柳依依,去时,仍然杨柳依依,因为我们的心里有春天,因为我们是一家人”时,在座的小朋友们都泪流满面。一位学生代表在发言中说,我们虽然失去了父母,虽然失去了家园,但是我们没有失去温暖,它的名字叫黄河,叫中国。合完影后,编辑们和他们依依惜别,不想就在我们上车时,二百多名学生哗地一下围了上来,把我们包围起来,拿着我送给他们的书让签名,我只好坐在操场上给他们签。这时,已经是吃晚饭的时候,学生们仍然不愿意离去。签了几位,我突然想到应该让每位同学把他们的名字写在纸条上给我,名义上是为了看着名字签名不容易写错字,也快一些,心底里是想,也许此别便是永别,能够留下他们的一张纸条,也是一个念想,为此特别叮嘱编辑,把这些纸条用心收藏好。回去后,我让他们把它们粘在一张大纸上,拍照,然后把每个小家伙的名字印在发有他们习作的刊物上给他们寄去。

现在,这些学生已经走向大江南北,在各个大学读书,我的博客上,不时会有他们留下的问候和祝福,他们当然是《黄河文学》的义务宣传员。

问:您的很多作品都写了传统的节日和在节日里虔诚的人,读起来很亲切,使心灵得以回归。然而随着移民工程的实施(西海固正在移民),您写过的那些比如端午在孩子的手腕上绑花绳等传统搬到其他地方可能就会失传,您觉得在移民时应怎样更好地保护传统?

答:这的确是一个难题,但有生命力的传统是不会因为地理环境的变化而消失的。这就像我们西海固有不少人是甘肃天水移民,恰恰是这种移民发展了天水的文化传统。我的祖籍就是大地湾文化发源地,但是大地湾文化精神却被我的祖先带到西海固大地。因此,手腕上花绳可能会消失,但如果我们愿意努力,灵魂上的那个花绳会代代相传的。

问:宁夏作家董永红说,城市少年的节日几乎都是在游戏中过的,全是打打杀杀的东西,如果《农历》能改编成吸引青少年的游戏,让他们就是盯着网也能走进传统,给亲人拜个年,向朋友问声好,让他们提着贴着窗花的灯笼放炮……您怎么看这个问题?

答:这当然好。我一直在讲,《农历》中所写的那些日子可能回不来了,但是“农历精神”能够唤回。因为只要有人类在,就需要祝福,而“农历精神”,本质上就是祝福精神。曾有读者买了两千册《农历》捐赠给一些学校,我问她这些年我出了那么多书,她为什么偏偏选中《农历》,她说,《农历》可以把走失的人们带回来。

“把走失的人们带回来”这句话让我一震。现在,我们有多少走失的孩子啊!因此,您关于把《农历》改编为青少年游戏的建议非常好,但愿能够被有识之士付诸行动。

(载于新华网2011.11.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