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纪80年代中小学教育状况

一、20世纪80年代中小学教育状况

我国学界认为,日本第三次教育改革同前两次相比有明显不同,这是因为:①以往的改革是伴随社会政治结构的变革进行的,而第三次改革是面对科技、经济和社会发展的挑战以及教育自身的危机进行的;于以往的改革是依据和引进外来模式,而第三次改革主要是以日本自身的教育现实及其实践为基础;③以往的改革是在较短时期内进行和完成的,而第三次改革经过了长期的酝酿和讨论,并且面向21 世纪,具有强烈的未来意识。[2]

回顾日本近代以来的社会发展确实如此。从政体上看,通过明治维新,日本变封建社会为资本主义社会,二战后又追求民主主义社会,前两次的教育改革都是日本政治体制变革的产物;从改革模式上看,第一次引用的是西欧资本主义的思想和方法,学习科学主义和近代课程体系,第二次主要以美国民主主义教育理念为蓝本,虽然是被动学习,却也实现了六三三制,两次均为舶来之品。而第三次改革,虽然有着科学技术日新月异、经济社会快速发展这一国际大背景,但正如前述我国学者所言,最根本的原因还是来自日本教育自身的危机。

严格地讲,日本第三次教育改革始于1971 年中教审答询报告《关于全面扩充和改善学校教育的基本对策》。该报告提出“初等中等教育作为人一生的成长和发展的基础,要教会学生掌握作为国民不可或缺的通识知识,同时尊重和助力学生的个性丰富发展”。为此,学校教育课程要贯穿中小学各个阶段,“严格遴选正确且基础性的课程,指导学生在牢固掌握基础知识之后,顺利转入符合他们能力和个性的各种课程的学习”。这一报告的重点在于加强知识中心、能力主义的学校教育,高等教育则实现以研究生教育为塔尖的“多样化”“多极化”的教育结构,以适应高速发展的产业需求。虽然由于石油危机等因素的影响,该报告的意图未能达成,但其对中小学教育的负面影响是极其严重的,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讲,它直接关系到20 世纪70 年代以后“校内暴力”“恃强凌弱”等不良现象的发生。[3]这就是日本教育自身的危机。

与其他工业国家一样,日本走上经济腾飞轨道之后,环境破坏、人口流动等社会问题层出不穷。日本学者将这个时期称为“社会病态”,并列出了晴雨表:“战前的1935 年,包括少年犯罪,共为一百五十三万件;战后,经济开始高度增长的1956 年,仅成人犯罪就有约一百四十一万件;此后,每年增加。1964 年约为一百六十万件……此外,少年犯罪从1956 年的约十万件上升为1964 年的十九万件,上升近一倍。”[4]这些社会病态每每反映在学校教育之中,引起中小学生身心发展的极大不稳定。

另外,20 世纪六七十年代经济腾飞对学校教育提出了新要求、高标准,中小学加重了知识学习的难度和考试等评价,以至于学生精神压力过重,在学校没有快乐感,问题百出。如前所述,日本财界登上政治舞台后,不断向政府提出教育要求,要求培养高精尖技术人才。日本经营者团体联盟(通称日经联)、经济团体联合会(通称经团联)等财团从20 世纪50 年代后期就不断发出对学校教育的“期待”“愿望”或者“意见”,成为《国民收入倍增计划》出台的一大背景。为了进一步回应财界的要求,1962 年,池田内阁抛出培养产业人的“育人论”,同年教育白皮书《日本的发展与教育——发展教育与振兴经济》则明确提出了“将教育发展的投资看成是引起经济跃进的投资”这一“教育投资论”。1965 年,中教审中期报告《理想的人》出台,提出了资本本位的人才培养论,极大地迎合了财界的要求。这一系列的措施反映了国际资本主义的竞争和对人才的要求,也暴露出例如教育的机会均等、中等教育政策的偏颇等资本主义教育的根本问题。[5]

然而日本中小学的教育状况未必能够满足经济社会、财界对学校教育的要求。1971 年,日本全国教育研究所联盟发表调查报告《关于对义务教育改革的调查意见》显示,65.4%的小学教师、80.4%的中学教师认为“一半以上的孩子听不懂”[6],这部分学生被叫作“跟不上的孩子”,这一数字对于社会和家长的打击是非常严重的,也引发了日本学者的深刻思考,他们普遍认为是1958 年课程改革带来的问题。因为二战后初期,占领军宣传民主主义的儿童中心、快乐学习,而1958 年受美国课改影响,日本也开始了科学化系统化的、培养高精尖人才的课程改革,布鲁纳的“结构主义课程论”和“发现学习”理论成为主导。为此,中小学加大了课时和知识密度,大部分学校分快慢班,甚至还有以速度为目标的“新干线学习”。对此,大部分中小学生极不适应,出现了大批“跟不上的孩子”。当然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二战后“第一次生育高峰”的孩子们都到了升学年龄,加大了这个时期的升学竞争力。

学历主义、能力中心背景下的学校教育,让被分到慢班的“跟不上的孩子”们产生了极大的卑劣感,他们享受不到好的教育资源,社会上也不看好他们,其心理焦灼可想而知。再加上1973 年的石油危机,日本经济由高增长转入低增长,财政减缩、企业裁人,动摇了家长们心中的“中流意识”。为了保住“一亿中产阶级”[7]的“段位”,家长们拼命工作、不甘落后,“过劳死”就是这个时期的产物。同时,出于对孩子未来的考虑,拼命想让孩子考入名牌大学,被叫作“塾”或者“预备校”的补习班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整个70 年代日本遍地都是“考试地狱”。这些现象更加增大了“跟不上的孩子”们的压力,成为“校内暴力”“不登校”等不良行径发生的一大要因。

“校内暴力”是指同学之间势力强的一方“欺负弱小的一方以获得快感”[8],多数时候强势一方为复数。这种现象从20 世纪70 年代开始萌出,最初表现为对教师暴力、对物品暴力和同学间暴力,80 年代以后越演越烈。对教师的暴力首先发生在大城市,之后向边缘地区逐渐蔓延;对物品的暴力包括打砸桌椅、教室门窗、洗手池、卫生间等;而同学间的暴力直接引发“欺负弱小的一方以获得快感”的“恃强凌弱”举动的爆发。据统计,1980 年1 月至10 月间,因为参与校内暴力而被教导的中学生有5826 人,比前一年增加了24.6%,受害学生人数3152 人,比前一年增加了53.9%。[9]1986 年2 月,发生了东京都中野区富士见中学2 年级学生鹿川裕史(当时13 岁)无法忍受凌辱上吊自杀事件,引起了日本各界极大的关注。

小学的问题主要是“不登校”和“班级崩坏”。所谓“不登校”是指“学生因为身心各种理由,一年中超过30 天不来学校,或者是即使来学校也不喜欢学校”[10]的现象。“崩坏”意为“……坍塌,失去了其功能”[11],这里的“班级崩坏”意为作为班级已经不成形,上不了课了,这是班级管理层面上发生的问题。低年级和高年级的情况所有不同,低年级主要是学生不能集中精力,上课坐不住、说话,相互影响;高年级是不听老师要求,故意破坏纪律,与老师作对等。中小学的这些棘手问题并非日本一个国家,西方工业国家在经济发展过程中都有发生,业已成为所谓“先进国家”的通病。

小资料4

“恃强凌弱”是先进国家的通病

英国也频频发生网络暴力的问题。2014年,英国中部地区某14岁女生,因社会网络服务暴力(全称Social Networking Services,简称SNS)而自杀。当时已经有三名学生苦于因匿名交流、污蔑而自杀。为此,卡梅伦首相号召国民不要使用这样的网站。

美国由于是多民族国家,对于特定人种的歧视不可避免,近来网络暴力也逐渐增多。美国的教育政策是各州拥有独自的决策权,因此全美50个州,除去蒙大拿州,49个州制定了《暴力对抗法》,蒙大拿州虽然没有制定州法,但州政府层面也制定了相应的对策。

法国则从人权的角度加以对策,真不愧是掀起资产阶级大革命的国家。所谓人权是指自己的权利,同时也指他人的权利。你自己对于被迫之事应该主张“不”,同样,他人也会对于你所强加的事情说“不”。这个道理告诉我们,做让对方感到“不”的事情,就是侵犯人权了。另外,利用客户终端设备(Customer Premise Equipment,简称CPE)技术在各个中学安排学生指导员的方法也很有特色。

除此之外,社区的家庭主妇也承担起学生的“监视员”。家长和学生本来就相识,又和他们离得近,攀谈起来比起学校老师还方便,因此也容易发现凌弱和打架等问题。

也就是说,教给学生“自己的人权、他人的人权都重要”这个道理,用大人的眼光及时发现暴力行为,或者以大人的威严接受学生的诉求。一旦有问题发生,马上就能有专家应对,法国采用的就是这个方法。

资料出处:[日]池上彰.「日本の教育」がよくわかる[M].東京:PHP研究所,2014,221~222.

针对学生学习负担重、压力大而产生的烦躁情绪和不良行径,1977 年,日本《小学学习指导要领》提出要重视儿童个性发展,开展宽松、充实的“宽松教育”。为此,小学实行减负,四年级每周减少2 课时,五、六年级每周减少4 课时,以增大学校活动内容以及学校与社区的联手活动。1981 年,文部省颁发《关于防止学生校内暴力等不良行径的通知》,从学校环境、家庭环境、课程改善以及学生指导等方面提出了改进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