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小说人物

二、小说人物

《潜》所写的,是塞萨和帕兹所熟悉、所经历的欧洲艺术家和记者的生活。由此,他们所经历的经济危机、恐怖袭击、天灾人祸,也就是一般欧洲人所遇到的社会现实和日常生活;他们在各自专业领域中的奋斗经历,也就是一般欧洲人为生存、为艺术、为人生价值的实现而做出的追求。

塞萨和帕兹这两口子对当代欧洲文明的认识上的分歧,大概是整部小说故事情节发展的动因。探究这个原因,恐怕也是我们探索小说《潜》主题意义的最好方法。当然,我们在此也并不想用三言两语来总结小说的现实意义,更不想学究气十足地归纳出作品的社会学意指。

塞萨代表了一种生活方式,他在巴黎的新闻界和艺术界闯荡多年,轻车熟路,游刃有余。对社会的种种弊病,他看得清清楚楚,但他同时更看到,欧洲尽管充满了危机、暮气沉沉,也还是尚可苟活着的唯一地方,世界的其他地方太乱,不是台风海啸等天灾,就是恐怖袭击类的人祸,那样的乱世景象,他见得多了。他曾经在泰国报道过2004年的海啸灾难,也曾在贝鲁特被伊斯兰抵抗组织逮捕和审问……在他看来,帕兹根本就不了解世界,而他是了解的,他比她要清醒。他知道,全世界都在恐怖袭击的威胁之下,因此,他干脆就不愿意离开欧洲一步,即便要陪帕兹去海滩,他也只想在欧洲的海滩转悠,尽管那里每年都会有一些“奇观”在不可挽回地永远消失。后来,当他不得不前往阿拉伯某地去辨认帕兹的尸体时,他简直就不想从机场的那道安检门越过一步去,仿佛那道门就是一个分隔开生与死、宁静与动乱、安全与危险的“鬼门关”:

我闭上眼睛,我穿过门。短短的十分之一秒,就像人们一口喝干一杯那样短,我度量我所离开的那一切,这个欧洲的美,我孩子的脸,还有那么像你母亲的这个里皮笔下的圣母的脸[……]。

而帕兹,她显然不那么世俗,比塞萨要“野”得多。作者故意把她写成是一个西班牙女子,或者不如说是一个阿斯图里亚斯地方的西班牙女人,经历了当代西班牙社会曲折多变的动乱历史,无疑要比法国男人塞萨更多一些内在的“叛逆”气质。她的艺术创作在构思上就与众不同。海滩能给她一种启发,一种完全不同于普通人的观察视角,以至于当塞萨在报刊上撰文评论她的摄影作品时,会把她的艺术意图完全弄“相反”。夜游卢浮宫,能给她以一种与众不同的无与伦比的灵感,启迪她创作出“人与艺术作品”的系列来。个人生活方面,她本来不想要孩子,避孕失败后,却坦然地迎接孩子的出生。当然,她最惊人的举动,乃是离家出走。而且,她很早就收养了一条鲨鱼,通过对小鲨鱼“努尔”的收养,她对欧洲当代文明逐渐形成了一种彻底否定的看法。在她看来,这一文明已经死亡:在她看来,“欧洲变成了一个大博物馆,一个旧时代的天文馆,一个持续很长时间的临时展览会”。她这样对丈夫塞萨说:

“欧洲在死去,塞萨。欧洲在死去,因为它死死地包裹在了往昔中,恰如一瓶莫斯卡。我不愿活在钟罩底下,我不愿活在对往昔的崇拜中。正因如此,我离开了西班牙,历史遗产,往昔的荣光,征服……”

可以猜想,塞萨和帕兹对欧洲文明的不同看法,体现出了作者克里斯托夫·奥诺-迪-比奥矛盾的心声,这恐怕也是大多数当代欧洲人的内心矛盾。小说并没有简单地否定欧洲文明,只是借人物的口,对这一文明提出了质疑,当然,小说也没有简单地否定非欧洲文明,更没有否定那里的美:

对那些地区堪与欧洲之美景媲美的美视若无睹,实在是太愚蠢了。

没错。我知道,很少有什么能比得上缅甸若开邦的偏僻小镇谬杭上空被太阳光穿透的精彩的薄雾,或者钦族姑娘脸上文刺上的精美的蜘蛛网般的图案。

我还可以对你倾诉,跃入到阿布-苏鲁夫温泉中实在是一种享福,是最有滋味的一种沐浴,它就在锡瓦绿洲的心脏,在利比亚的边境[……]。

小说用一些统计数字和小插曲故事,道出了这个地球各处皆不安宁,为塞萨的观点提供证据。而在小说第三部分的“论战者”这一章节,不同身份的人物对当今世界种种敏感问题(经济危机、欧洲衰落、核电站泄漏、生态主义、恐怖袭击、海洋保护)亮出了不同观点,展开尖锐交锋,实际上很有代表性地反映出塞萨和帕兹不同观点的论据和论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