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鲸鱼的腹中

在鲸鱼的腹中

在一大帮明星艺术家中,洛里斯是我的最爱之一。兴许就是我的最爱。二十八岁时,他在巴黎的东京宫展出了四千平方米的作品。三十三岁时,他跟一个纽约的说唱歌手组合一起组织了为深海动物的第一次音乐会。活动过程被拍摄下来,并在纽约的时报广场的巨幅屏幕上放映:在三千米的深海中,动物们在一种生物发光的焰火中舞蹈。帕兹很喜爱洛里斯。现在,我更明白了是什么把他们联合在一起的。

我朝他走去。他露着后脖子,一缕头发搭在脑门上,衬衣扣子一直扣到了领口。严峻而又带毒性的一种摇滚姿态,因他那有感染力的亲切而略有缓和。我们碰了碰杯。

“我说,我看到你对莫里乔所做的了……不太好,你会为我们而让他变得严肃……”

“你,你都已经知道了,那我们就不浪费时间了。我要去找帕兹。那个空肚子鲸鱼是怎么一回事呢?”

他惨然一笑。一大口咽下他那红颜色的饮料。

“她对我说她很想一个人静一下……”

“她都知道些什么呢?”

他放下酒杯,解衬衣的扣子。“无论如何你们都是成人。”他说。一条项链在他的胸口闪闪发亮,上面系了一把钥匙。

“这么说,真的有一道门了?”

“是的,雕塑是空心的,内含有一个生命空间。人们可以体验鲸鱼腹中的历险。我把它叫作‘盖佩托馆’。”

“盖佩托[52]?而另一位把自己看成匹诺曹……你们,你们还真的都是一些小孩子。”

我跟艺术家打过招呼,把公主搂在怀中,一路滚下大理石楼梯,跳进第一艘开过来的出租船。

小孩子,是的。但是我能责怪他们试图找回童年吗?回到六岁的年纪,不是很好吗?能像小鹿一般欢跳在满目绿色树叶,一派温馨清香的森林中,能陶醉于父母给我们讲的所有故事,相信活动玩具人有一个灵魂,豌豆荚能一直升到九重云霄的城堡中。你有一天问我的那个问题:“你遇上妈妈时,是不是用一根心的链条把她锁起来了?”那是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我轻柔地滑向军火库。城墙的影子似乎由一把疯狂的剪刀在夜幕中剪出。复杂而又精致的雉堞:人们已然身处东方世界了。内部,机库里满是水,就像人们想象中的一个秘密基地。十六世纪时,每个月有五十艘战船从里头开出来下水。它们出发去参加勒班陀海战的一番杀戮。

在我的血管中,肾上腺素合着酒精一起搏动:我审视着黑暗,想发现那头野兽。一个液压起重机的角塔和箭头比夜空还更黑,在水面上托挺起一个猛禽的影子。终于,它出现在了皎洁的满月下。长长地伸展在军火库滨河道上。巨大的一堆安歇在一片沙滩上。

没有一声响动。我一脚踏上岸街。船儿渐行渐远。

这梦幻雕塑的四周围着一道金属隔栏,我一骗腿就跨了过去。我的脚步深入到沙土中。它沙沙地响。现在我能把这动物看得十分清楚。眼睛张着,巨大的脑袋状如一把新石器时代的光滑斧头。嘴巴也大张着,玫瑰色,下颚像是一个长满了锥形牙齿的阀门。鼻尖上有几道伤痕,那是在深海中与巨型鱿鱼战斗留下的后果。

我看准了圆圆的开口,一个气闸,如同潜水艇中那种。我把钥匙插进去,想启动开口的机械装置,我小心翼翼地转动封闭阀门。

我进入到了鲸鱼的腹中。

她惊跳起来。

“你吓了我一跳!”

像是一个洞穴。一个动物之穴,并非彻底黑暗,被针眼那么大的一个个二极管所照亮,散发出一种乳白色的热光。某种皱褶的概念,脱离世界的概念,尤其是一种梦幻的和倒退的经验。空间很狭窄,改造成了座舱,其中所有的元素,搁架、卫生间、床,全都塑造在玻璃纤维的板壁上,构成为一个光滑而又纯粹的整体。一个炉灶,一个灭火器,一个急救包,是仅有的带颜色的斑点。其余的一切皆尽白色。所有的一切,除了帕兹,她躺在床上,穿着短裤,裸着胸脯。

我走过去。“你要睡觉吗?”

“我不知道。人们是无法决定睡意的。它来,或是不来。”

“我有点担心,你知道。”

“是你把我丢下的。”

“我很遗憾。请原谅。你允许我躺到你身边吗?”

“照你想的那样做吧。”

我不让她再催我。我脱掉衣服。她缩一缩,给我让出一点地方。我苍白的身子让我在她身边觉得别扭,她的身体在座舱中微微闪光,如一块珍贵的琥珀。

我的手放在她的胯上,让她紧靠我的髋部。我的手指头滑动着描出她身体的曲线,从她膝盖的关节,到她苹果般的乳房,一直到她的锁骨和她十分细腻的脖子。

她微微战栗。她的身体在旋转。

“停住,求求你了。”

在她的眼睑下,她那摄影师的目光以狙击手瞄准镜的精确度把我框定。

“行,帕兹,但我想我们还是谈谈吧。”

“你总是要我们谈谈。而我已经不再想谈谈了。”

她摆脱我,坐起来。她乌黑的头发披散在肩上。我依然躺着,我观赏她。我不想丢失她。

“我请求原谅,还请原谅我。但我希望你能理解我。”

“把一个女人扔在餐馆里是不允许的。”她说。

“我知道,这很不像话;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你说的话让我很震惊。我宁可离开。”

“这可不是一个真正的男人该做的事。”

我痛苦地忍受。她又希望我如何反应呢?她从来就毫不松口,不给你留任何出路。是的,我自挡自路。但我又回来了。而且我已请求原谅了。两次。

“有些事情你是不知道的……”我对她说。

她的嘴一咧,出现了一道残忍的皱褶。

“你为什么这样笑?”

“不为什么。你有时候就把我当作一个白痴……”

她的微笑回来了。这一次不那么残忍,却有点苦涩。

“有一天你将睁开眼睛。看世界,看你,看我……因为是你不知道某些事。其实,你是知道的,既然你谈到了……但你无法衡量其广度……”

她两手捂住了脸。她的胸腔在动。眼泪涌出。我挺身,想抓住她的手。

“帕兹,你怎么了?”

“你什么都不明白。”她又说。因为哭泣流泪,她的嗓音都变了调,变成了喉音。

“解释给我听。我在这里,为了你……”

她摇摇头,瞧着自己的大腿。

“你在这里不为任何人。你想的只是你自己……”

我喉咙发紧。我把她搂在怀中,让她的头靠着我的心口。她身子发僵,然后,一下子松弛下来。

“不是的。我只想着你。”

“假如你想着我,你就会明白我要对你说的话。你就会明白我是多么憋得慌。”

她开始颤抖起来。真的在浑身颤抖。我害怕了。我把她抱得更紧了。

“跟我说说,帕兹,出了什么事?”

“我无法再呼吸,塞萨。真的。我无法再呼吸。在巴黎,我无法再呼吸。在你身边,我无法再呼吸……”

我低下脑袋,受了致命伤。

“真的吗?即便在我身边?”

她伸手摸了一下脸。内心激情的浪没有任何堤坝能挡住,嗓音低沉地对我说:

“是的,即便在你身边。你还不足以阻止它来临。”

“是什么来临呢?”我问道。

“污脏一切的这一黑潮。人们,他们的暴力,整个这一毫无用处的交流……一切全都一样。你跟他们一样。环境已经被毒化,塞萨。死神在散发出气息……”

“不要说这样的话……”

我把她的手送到我嘴边。她皮肤的气味让我联想到一种褐色的蜜。闻不到死亡的气息。而我不是一样的。

“你为什么不接电话?我给你打了五十次手机……”

“我不再有我的手机了。”

“你把它给丢了?”

“我把它给扔了。在水里,那里,前面。”

“怪不得,我怎么会以为还能找到你呢?”

“你就别以为了。我想安静安静。让人们稍稍把我忘记了吧。”

“怎么忘记你,帕兹?我爱你。”

她不寒而栗。

“我们明天就坐飞机走。我来照顾你。就让我来照顾你吧。求你了。”

我让她躺在我身边,在乳白色的光明中。我们就这样待了很长时间,紧紧相拥在温暖的鲸鱼腹中。然后我们的肉体开始行走起来,真是太美妙了。

我听到她的呼吸。我不愿让她走掉。我必须拉住她,除非给我做一个她的复件。如同人们说到一把钥匙的复件。雷的《孩子与青蛙》出现在我的脑子里。他赶来与我们会合在这个掩体中,生命的搏动,扭动的青蛙,他无情的目光,他轻盈的微笑,因存在于世而幸福。

“我想要一个你的孩子。”我在我们互相混杂的滚烫气息中说。

“停住。”

“想想《孩子与青蛙》。我就要一个那样的孩子。”

“停住。”

“它让你激动,你也一样……”

“闭嘴。”

我们以前从来没谈过这个。对于她,这不是一个话题。就因为她是艺术家吗?真傻。我从来就不相信这样的论点,即艺术家只靠艺术来生育。

我进入了她,而我则在鲸鱼的腹中。

我立即就知道,已经不一样了。发生了什么事。无论人们以什么方式做爱,无论他们选择的是什么姿势,他们的肉体构成什么样的几何图形,那行为总是建立在一种同样的运动之上:一种流动的、重复的、有节奏的、宽泛的来来回回。就仿佛为了前往另一个那里,首先必须下落到自身中,从中汲取最好的。就仿佛首先必须找到让我们成为我们本来样子的奥秘,以便让它与另一位的奥秘相结合。

只是在很久之后,我们才入睡,被这一皮肤、汗水和喘息的建筑的耐心建造所中断。最终,我们的恶魔被炸得粉碎,只剩下我们自己[53]

我在一种专制思想的支配下,第一个睁开眼。我站起身,我把手伸进她小巧玲珑的手包。在里面,我找到了我垂涎三尺的东西:她的那一板避孕药。现在,我不那么醉了,而我确信依然还完好无损:头天夜里毕竟发生了某件事,而我不愿意让化学、让医学把它化为乌有。

某件事已经做下,就不应该被消解。我得把所有的宝都押在我们这一边。没死去的爱。

我又转身去躺下。

过了一会儿,我说不准到底过去了多少时间,她睁开了眼睛。

我听到她在翻她的包,然后用西班牙语骂了一句。她返回到我身边把我叫醒。有个问题要问一下。

*

我们在飞机上。我很紧张,但感觉良好。在云彩之外,在善与恶之外,我的罪已经犯下。为了我们的善。

我喝了一杯加里波第[54]鸡尾酒。它颜色鲜红,恰如这位大胡子爱国者的衬衣,并含丰富的维生素。帕兹,她,只要了水。汽水[55]。我瞧着她;她是我的舷窗,我的风景。她的眼睛比往常更黑,雀斑漂亮地点缀了她的皮肤,她很神经质地伸手挠头发,我感觉到了她的电波。我窥伺着信号。我的爱,别担心,我将宽容地对待你所有的脾气发作,你醒来后的恶心状态,还有你膨胀的、颜色发暗的乳头。我将对你说,当你变成一个热气球时,你会依然很美。

她差点儿让我们迟到,她一直就在到处地找啊找的,在我们走出鲸鱼肚子后——啊,当景点的那位保安看到我们,娇艳动人的约拿,从海中哺乳动物的腹中出来时,他有多么的惊讶!——在我们不得不返回的旅馆里,在她的洗漱包里,在行李箱里,在床底下,在卫生间的金属垃圾桶里。我对她一再重复说,我们真的要错过这趟航班了。我极度夸张。我真的变得很刁难。我绝对坚持要乘坐这架飞机。我有一个关键的会议。她很厌倦,很烦扰,终于决定问我:“你没有看到我的避孕药吗?”由于我不认为应该这样回答她:“我偷了你的,因为我想要一个你的孩子,而我并不确定你想要一个我的孩子。”我就说:“你的药丸吗?我拿它又有什么用?”

把它们扔进了玫瑰花丛……

这是犯罪吗?我是一个混蛋吗?没错,通常,这是需要两个人一起做出的决定。但是,当其中一人缺席时又该如何?她想去找一家药店。幸运的是,时间尚早,朱代卡岛还在沉睡中。我祝福意大利式的甜美生活。“我们要错过飞机了……”我还在坚持,强迫她跳上一条出租船。我睁大了眼睛,为了把这个城市的形象永久地固定在我的记忆中,这个蜷缩在自身中的城市,这个坐落在水上,被水流经,准备发芽的城市,这个将让我当上父亲的城市。

我们飞越阿尔卑斯山。白雪皑皑,银光闪闪。从起飞起一直就笼罩着我们的寂静,已经上升到了云层,我们航行在云中,受一个橙色的机舱保护,免遭死亡的威胁。她脸色铁青。我轻轻地把我的手搭到她的小臂上。

“你怎么啦?帕兹?”

“没事。”

“是避孕药的事吗?”

她终于开口说:“是的。”

从她醒来后,我就证实了这一点,但亲耳听到从她嘴里道出内心的不安——事实是,对她来说这是一种不安——还是让我很别扭。

“为什么?你不愿意要一个我的孩子吗?”

这话我说得再温柔不过了。世上最爱恋不过了。我冲她微笑。她终于瞧了瞧我。

“我不想要孩子。无论如何,我有七十二的自由小时可以服药……”语调很尖锐。

“你为什么不要孩子?”

她任凭很多秒时间慢慢流逝。然后,她说了这句话,而它在我看来只有荒诞的份。

“因为我收养了一条鲨鱼。”

我一口加里波第没喝好,差点儿呛过气去。我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你刚才说什么来的?”

“我收养了一条鲨鱼。”

她说这话时,眼睛瞧着她那杯吱吱冒泡的汽水。阳光照进了舷窗,把活动着的影子投射到了小桌板上。空姐再一次要求旅客们系好安全带。飞机遇上了一个气洞。


[1] 黄永砯(1954— ),当代著名华人艺术家,长期生活在巴黎。

[2] 扬·索戴克(Jan Saudek,1935— ),捷克摄影师和画家;彼得·比尔德(Peter Beard,1938—2020),美国摄影家、作家;马丁·帕尔(Martin Parr,1952— ),英国摄影师、记者;荒木经惟(1940— ),日本摄影师。

[3] 原文为意大利语“spaghetti alle vongole”。

[4] 原文为西班牙语“almejas”。

[5] 原文为意大利语“Pappardelle, rigatoni, tortellini, conchiglie, casarecce, penne, mezze penne, pennette”。

[6] 原文为意大利语“espresso, cappuccino, latte macchiato”。

[7] 原文为意大利语“bellini, rossini, negroni”。

[8] 德语,意思就是下文中说的“灭绝天使”。

[9] 巴拉风,原文为“balafon”,是西非和中非地区一种类似木琴的打击乐器。切岔舞,原文为“coupé-décalé”,是源自科特迪瓦的一种舞蹈。

[10] 原文为西班牙语“tesoro”。

[11] 原文为英语“Dying to win. The strategic logic of suicide terrorism”。

[12] 原文为英语“honeymooners”。

[13] 马利克·西迪贝(Malick Sidibé,1936—2016),马里摄影师,人称“巴马科之眼”。

[14] 维里利奥(Paul Virilio,1932—2018),法国哲学家、文化理论家。

[15] 原文为意大利语“Illuminazioni”。

[16] 杰夫·昆斯(Jeff Koons,1955— ),美国艺术家。村上隆(Takashi Murakami,1962— ),日本艺术家。

[17] 恩基·比拉尔(Enki Bilal,1951— ),出生于南斯拉夫的法国当代漫画家。朴载相(1977— ),韩国著名的Hip Hop歌手,人称“鸟叔”。

[18] 洛里斯·格雷奥(Loris Gréaud,1979— ),法国造型艺术家。

[19] 布伦(Daniel Buren,1938— ),法国艺术家。托姆布雷(Cy Twombly,1928—2011),美国著名画家。

[20] 原文为西班牙语“joder”。

[21] 拉丁语:殉道者山。

[22] Jack et le haricot magique,法国的一个经典童话。

[23] 波尔克(Sigmar Polke,1941—2010),德国艺术家。阿德尔·阿贝德赛梅(Adel Abdessemed,1971— ),法国概念艺术家,生于阿尔及利亚。

[24] 卡特兰(Maurizio Cattelan,1960— ),意大利艺术家。

[25] 查普曼(Chapman)兄弟,Jake(1966— ),Dinos(1962— ),英国艺术家。《肏蛋地狱》(Fucking Hell)是他们的作品。

[26] 耶罗尼米斯·博斯(Jérôme Bosch,1450—1516),荷兰画家。他的多数画作描绘罪恶与人类道德的沉沦:以恶魔、半人半兽甚至是机械的形象来表现人的邪恶。

[27] 卡尔帕乔(Vittore Carpaccio,1465—1525/26),意大利威尼斯画派画家。在意大利语中,Carpaccio是“生牛肉片”的意思,为意大利的一道名菜,故而有下文中的说法。

[28] 英语,意思见下文。

[29] 查尔斯·雷(Charles Ray,1953— ),美国雕塑家。

[30] 格哈德·里希特(Gerhard Richter,1932— ),德国画家。

[31] 原文为英语“Why me”。

[32] 塔蒂亚娜·特鲁韦(Tatiana Trouvé,1968— ),法国女画家,生于意大利。其姓氏Trouvé在法语中有“找到”的意思,故而有下文的说法。

[33] 克里斯蒂安·博尔坦斯基(Christian Boltanski,1944— ),法国雕塑家、摄影师、画家。

[34] 辛迪·舍曼(Cindy Sherman,1954— ),美国女摄影师。布鲁斯·瑙曼(Bruce Nauman,1941— ),美国造型艺术家。

[35] 原文为“mosca”,一种意大利甜味白葡萄酒。

[36] 指2004年3月11日在西班牙首都马德里的阿托恰车站发生的连环爆炸案,造成191人死亡。

[37] 葛吉夫(G.I.Gurdjieff,1866—1949),亚美尼亚思想家、哲学家,第四种道路的倡导者,同时也是作家、舞蹈家、音乐家。

[38] 文字游戏:在法语中,“雪松”和“灰烬”分别为“cèdres”和“cendres”。

[39] 原文为阿拉伯语“Allah akbar”。

[40] 菲露兹(Fayrouz,1935— ),黎巴嫩女歌唱家。

[41] Algeco,本是“Alliance et gestion commercial”(商业管理联盟)的缩写,是一家建筑模块建造业的名称,这类模块通常大量地用在宿营地、办公区、技术区的快速搭建上。

[42] 意思是,我的死讯将在晚八点的电视新闻节目中播出。

[43] “cielolinea”是意大利语,意思就是英语中的“skyline”。

[44] 原文为“prosecco”,是一种意大利起泡葡萄酒,因成为一款名为“贝里尼”的鸡尾酒的主要配料而知名。

[45] 弗朗切斯科·韦佐里(Francesco Vezzoli,1971— ),意大利艺术家。

[46] 原文为意大利语,意思见后文的解释。

[47] 托马斯·豪斯阿戈(Thomas Houseago,1972— ),英国艺术家。

[48] 原文为英语“Venise is the most psychedelic city in the world”。

[49] 薇多丽娅·李西(Vittoria Risi,1978— ),意大利艳星。

[50] 胡安娜·瓦斯贡采罗(Joanna Vasconcelos,1970— ),葡萄牙女艺术家。

[51] 原文为意大利语“come va”。

[52] 盖佩托(Geppetto),意大利作家科洛迪的童话《木偶奇遇记》中的老木偶匠。

[53] 只有我们自己吗?不。我过高地估计了洛里斯这个小机灵鬼的无私之心。在“盖佩托馆”,我只看到了对童年的影射。但盖佩托首先是一个做木偶的艺匠……一切都在我们的不知不觉中被拍摄下来。由一台藏在座舱中的红外摄影机,位于铺位上面,军队用在无人飞机中的那种摄影机,它在黑暗中拍摄,把红热区域转化为图像,热量越强烈,图像就越清晰、精确。电影在全世界显示,很美,很催眠。当洛里斯谈到它时,他说他本来得招几个成人电影演员来拍摄。而这是彻头彻尾的虚假。电影片名叫《未播放的记录,电影》。它讲述了H.的孕育。——原注

[54] 借用意大利爱国者加里波第(Garibaldi)之名来称呼的一种鸡尾酒。下文说的红颜色,恰恰是加里波第常常穿的上衣的颜色。

[55] 原文为意大利“Gazzat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