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阁楼

小阁楼

这是在杂货零售商人堆栈的一个角落间成的一间小阁楼,就在天花板下面,你踏着象船上的升降口那样的楼梯才能上去。那是用三夹板从这爿店里隔开的,约莫四英尺高,所以当你坐在桌子旁边的板凳上的时候,你能看到店里的情况和储藏室的货物。这里有一卷卷的绳索,一叠叠的油布,渔民穿的沉重的高统靴,防风灯,火腿,罐头物品,各种酒类,布匹,给你老婆孩子带回去的稀奇古怪的东西,还有一些我说不出名色的什么。这里有一艘外国船舶在一个东方港口能够需要的一切。你会注意到中国人,推销员和顾客们,他们有种愉快的不可理解的神情,好象都牵扯在这里的腌脏的交易之中。看见有人走进店来,那肯定是一个朋友嘱咐他到小阁楼来和你接头的。通过宽敞的店门口,你看见烈日晒在街上石头铺的路面上,苦力们扛着沉重的货物疾促走过。大约到了中午,伙伴们开始集合了,有两三个舵手,汤普生船长和勃朗船长,在中国航行了三十年、而现在在岸上有着舒适的寄居处的老海员们,从上海来的不定期货船上的船长,一个或两个茶叶行的大班们。侍者沉静地站着等候呼唤他好拿酒或骰子盆。谈话起初毋宁说是平淡乏味的:一只船进入福州的前一天失事了,安昌号上的轮机员麦克里小伙子打牌赢了一大笔钱;领事的妻子已经从家里出来上了皇后号。但是这时骰子盆绕着桌子挨人转着,输家在小条上划了记号,玻璃杯都空了,而骰子盆又一次轮上来了。侍者又送上了第二轮酒。这些人的舌子迟钝打啰了,顽强的汉子都有点信口开河,他们谈起了过去。有一个舵手知道这个港的五十年前最初的艰难苦楚,啊,那都是些不可思议的日子啊。

他笑了笑说:“那你早就看见过这小阁楼了啰。”

现在就是运茶快船来的日子,几十年前常有三十或四十艘这样的帆船停在这港口,等待它们的货物。每个人都有足够的钱花,而这间小阁楼就是这个港的生活中心。假如你要找某一个人,怎么不到小阁楼去呢?如果他不在这里,那他一定是最近走了。经纪人和小船长们在这里进行交易,医生没有门诊时间,他中午到小阁楼来,假如有谁生病,他就当时当地治疗护理。这是人们知道如何喝酒的日子,他们中午来,喝一整下午,假如他们饿了,侍者给他们端来一点吃的,于是又喝到晚上。好运道在小阁楼失掉也在这里得到,因为他们都是些赌徒,一个人可能在一场纸牌上倾注输掉他所有的收入。这些都是令人神往的老日子啊。现在生意没有了,运茶的快船不再走这个港口了,这口岸死了,而这时A.P.C.的,或怡和公司的年轻人,对小阁楼嗤之以鼻。当老舵手谈起那有着腌脏桌子的暗淡的小阁楼,似乎只是那些小船的老船长们生活过一阵,那种大胆轻率冒险的一天是永远也不会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