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弹子
2025年08月10日
打弹子
我坐在旅馆的门厅里,正在读一份几天前的《华南时报》,这时酒吧间的门有点莽撞地冲开了,走进来一个很高而瘦的人。他说:
“你愿意打一盘弹子吗?”
“当然可以。”
我站起来和他一起走进酒吧间。这是一家石头砌的小旅馆,外表上有点自命不凡的样子,它是由一个吸鸦片的葡萄牙欧亚混血种人开的。只有五六个人住在这里:一个萄葡牙官员和他的妻子等船到远处的殖民地去,一个兰开夏的工程师整天闷闷不乐地喝着酒,一个神秘的女士,已经不年轻了,但是打扮得妖里妖气的样子,她到餐厅里来吃饭,然后又立刻回到她的房间去。
我以前没有看见过这个陌生人。我猜想他是晚上坐一条中国船来的。他是一个五十过头的人,好象他的体液已被热带的太阳晒干了,有一张几乎象砖一样红的脸。我不能断定他的身份。他可能曾经是一个小商船上的失业船长,或者是香港某外国洋行的代理人。他非常沉默,同时在打弹子中间对我碰机会得了点子,他也并不做声。他的弹子虽说不是杰出的,却打得相当好,他是一个非常令人愉快的一同玩球的伙伴。当他把我的本球撞落袋子时,他留着好打的一杆球以代替给我两次开球的机会。但是当这盘已经完了,而我赢了,要不是突然间他打破沉默要求是他的第一杆,我从来没想到要轮到他先来。在打弹子中间他没有向我提出过任何奇怪的问题。
“你相信碰运气吗?”
“你是说打弹子吗?”我回答说。他的答话里不只是感到一小点惊讶:
“不,我是说在生活里面。”
我不打算认真答复他。我说:
“我几乎不知道。”
他下杆击球,打得有点滑。他在杆子尖上擦了点粉,说:
“我相信碰运气,我相信假如有事情要找你,你躲也躲不脱。”
就是这些,他没有再作声。当我们打完了这盘,他上楼睡觉去了,以后我就没有再见到过他。我将永远也不会知道是个什么奇怪的冲动驱使他对一个陌生人提出那个突然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