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音宣讲师

他是个高大的人，长着一身肉，那衣服穿在他身上绷得紧紧的，给你的印象是买了衣服后他又发了胖。他老是穿着一套蓝色的、显然是在百货公司买的现成货（衣服的翻领上装饰着一面小英国旗），一只高高的浆领和一条白领带，领带上有一朵毋忘我草的装饰物。他的短鼻子和好斗式的下颔使他的脸有一种坚定的表情；他那副在大金边眼镜后面的眼睛是大而蓝的；他的头发由两鬓向后梳着，紧紧地贴在头上，平直而呆板。但是在帽子顶上插了一根翘然耸立的鸡毛。

最初他溯长江而上旅行，但是他对周围的事物不感兴趣。对伸展在他前面的悠然而逝的汹涌的江流望都懒得去望一眼，也不去看每当日出或日落赋予那些景物的颜色，是带有悲剧意味的呢或者是温柔敦厚的。大木船张着长方形的大白帆，平稳地顺流而下行驶。月亮出来了，滔滔滚滚的壮丽的江水泻着银光，给岸上丛林中的寺庙增添一种神奇的魅力。对这些他坦白地就是厌烦了。有一段日子他学了三个月中文，但是其余的时间除了纽约时报，他什么也不看。三个月以前，一九一五年七月国会举行宗教方面的辩论，这时天晓得什么原因，他恰好在船上。对于宗教他没有兴趣，而宗教信仰在这个国家繁荣兴盛起来，他是来宣讲福音的。他完全轻蔑地把他们分为魔鬼的礼拜班。我不相信他读过孔子的《论语》。他对中国的历史、艺术、文学茫然无知。

我不了解是什么把他引导到这个国家来的。他说他所参加的工作，虽然报酬低微，就象是一个人参加了文官职务（他抱怨赚得比一个手艺人还少），因而他要求调换一个好工作。他要求增加他礼拜堂的成员，他要求使他的学校自立自给。如果他对女修道院有过重要的访问，现在那里有异教徒对他也没有什么了不起。他把什么事情都当作一种商业计划来看待。成功的秘诀，贮藏在“组织”这个珍贵的词里面。他是个正直、诚实、有道德的人，但是他既没有爱好，也没有宗教的狂热。他似乎在中国人是很简单的民族的印象之下，因为他们不知道照他那样做事，他就认为他们是愚昧无知的。他不能自已地表现把自己看得高于他们一等。他们制定的法律不能应用于白人，同时抱怨他们希望他遵从他们的风俗习惯。但他不是一个坏家伙，确实，他是一个好的有幽默感的人，同时只要你不试图对他的权力提出疑问，毫无问题他会尽全力为你做任何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