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野
自然,这个小事件是完全不足道的,同时也容易解释清楚,但是我惊骇的是精神上的眼睛能够使我完全盲目,而感官上的眼睛又竟然能够洞察。我吃了一惊地全部发现,如何一个人能够任凭一些联想的法则去摆布。日复一日地我在山地中间行进,今天我知道必须来到这伟大的平原,这里座落有一个古老的城市,这是我决心要去的,但当我从早晨出发动身起一直没有临近它的迹象。确实一些山没有那么陡峭了,当我到达一个山顶的时候,想看看底下的山谷,但是我看见的前面仍然是一座更陡更高的山。坚持不懈地爬山回头在那边我能看见我走过了那么长的一段白色的路,它绕过的一座崎岖的、黄褐色的、岩石的悬崖的边缘在阳光下发光。天是蓝色的,在西边这里那里挂着一些小云就象渔舟,静止地等到向晚离开达琴纳斯。我沿山跋涉,不停地攀登,企盼着有什么指望在前面等着我,不在这个拐弯处,那么就在下一个,最后,倒是我正在想别的事情时,突然之间它向我袭来了。但是那是我没有看见过的中国风景,那里有稻田,有纪念的牌坊,有奇形怪状的庙宇,有隐在竹丛深处的农家房舍和开在大路旁边的伙铺。这里,在榕树下面,可怜的苦力放下他们令人劳累的担子在那里休息。还是在莱茵河流域,宽阔的平原在夕阳西下时一片金黄,莱茵河流域和莱茵河,一条银色的带子从那中间流过,还有远处伏姆斯[1]的宝塔,就是这伟大的原野,使我年轻的眼睛感到舒适。当时,我是海德堡的一个学生,在这古老城市上头的冷杉覆盖的山中走了漫长一段路之后,我来到林中的空旷地上。在这里我第一次有意识地感到美;在这里我第一次热烈追求知识(每一本我的书是一次非凡的冒险);在这里我第一次知道谈话的愉快(啊,这些奇妙的普通事物,每一个青年发现它们时就象前人都没有发现过);在阳光充足的安拉吉地方的晨间散步,燕麦饼和咖啡,振作了我有节制的青春,最后来一次紧张的行走。闲暇的黄昏在城堡的阳台上,在我眼下的古城的坍圮了的屋顶上,袅袅着似烟的蓝色雾霭;哥德和海涅,贝多芬和华格纳,和(为什么没有?)斯特劳斯和他的圆舞曲和屋外花园酒店,乐队演奏着,女孩子们结着黄色的辫子安静地走着。所有这些事物(回忆具有完全求助于感官的力量),对我来说原野这个字的意义并不仅仅限于莱茵河流域而不包括任何其他地方;但是快乐的仅有的标志,我知道是日落之时所有金黄色的广阔的展望,有闪光的银色河流流经那里的好象生命之路;或者象理想引导你穿过那里一样,远处的一座灰色的宝塔引导你通向那古代的城市。
[1]德国西部一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