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基本真理

43.基本真理

人的心智在熟悉和接受新的真理方面很为狭隘而且十分缓慢,所以没有一个人能够,即使比我们活得更长久的人,知道一切真理。我们在追寻知识方面就要谨慎使用我们的思想,考虑基本而实质性的问题,小心避免琐碎的小问题,而不可为偶然发生的问题转移我们主要的永不改变的目的。许多青年人在纯粹逻辑方面浪费了多少时间,这我就不用提了。[1]如果一个要做画家的人居然花尽他一切的时间把几块画布上的线都加以仔细检查,并把他想用来着色的每一枝笔上的毛都数一数的话,那么这些青年人并不比这位画家高明些。否,一个青年画家把他的学徒生活花在这样毫无用处的琐事上,只有更坏。因为他做了无用功,到头来发现数毛查线并不是绘画,而且也无助于绘画,因而达不到任何目的。有志成为学者的人常常是满脑子的逻辑问题的争论,因而把这些空虚无用的观念当做真正而实质性的知识,并且以为他们的理解能力已经配备了科学,因而他们就不需要再进一步探究事物的性质,或者不屑从事实验和探究之机械的苦工了。这显然是理解能力的误用,而在追寻知识之公认的途径上,这种误用是行不通的。此外,还可加上许多问题和学校里处理这些问题的办法。每个人确实犯或者可能犯的这种特别错误多得不可胜数。这是以表示表面的些微的发现和观察本身并不含有重要的东西,也不能作为线索引导我们获得更多的知识。我们应当让这些发现和观察轻轻一带而过,决不能认为值得我们追求。利的书信也可以作为商业信件或者一般交际信件的最好范本。人类生活中的许多事情都要靠写信,因此,绅士都免不了要用这种写作方式来表达自己;日常事务使得他不得不动笔写信,且不说信写得好坏会影响他的事务,他本人的教养、知识和才能在所写的信里也总要受到更严格的检验;会话中一时的口误,话说完了也就消失了大半,不至于受到严厉的复核,更加容易逃脱众人的注意和指责。
如果教育方法始终指向正当的目的,那么,我们就会觉得,写信十分必要,不应忽视,因为用拉丁文作文和写诗毫无用处,但是到处都强迫儿童在力所不及的这类事情上绞尽脑汁。这些人为的困难,妨碍他们学习语言,取得愉快的进步。但是,习俗如此,谁敢不服从呢?一个饱学的乡村教师[非常精通法纳比(Farnaby)的逻辑学中的所有比喻和修辞格]觉得教学生用英语精彩地表达他们的思想不是他的职责,或者很少想到,以至于这个学生的母亲(因为没有读过一本系统的逻辑学和修辞学而被看成是文盲)却能比他教得更好,在这种情形之下,还要求这位乡村教师去教学生,岂不有悖情理?
正确地写作和说话,可以使你表达得优美,进而赢得众人的关注:既然英语是一个英国绅士常用的语言,那么,只有英语才是绅士应该研习的语言,而且应该着重文字的修饰和文体的完美。一个人的拉丁语比英语说得好或者写得好,或许会使他成为人们谈话的资料,但是,他会发现,用他时刻都在运用的母语来精彩地表达自己的思想比赢得别人对他那微不足道的品质所作的无谓称赞更加有用。我觉得我们普遍地忽视了英语,也没有人关心提高年轻人的英语水平,使他们彻底理解英语,掌握英语。我们中间如果有人在母语方面达到超过常人的纯熟程度,那也是由于机遇或者天赋或者别的原故。对一个受希腊文和拉丁文熏陶而长成的人来说,尽管他自己的希腊文和拉丁语都很肤浅,如果要他关注学生说的或者写的是什么样的英语,就有损他的尊严。拉丁语和希腊语是学者的语言,只适合有学识的人谈论和教授;英语则属于目不识丁的村野匹夫的语言,但是我们仍然看到,我们的某些邻邦并不认为政府可以不重视促进和鼓励他们语言的发展。他们认为,润饰和丰富语言事关紧要,需要设立大学,支付酬薪,使大家野心勃勃,争取正确地写好语言:假如我们不看现在,回过头看看先前几个朝代的情形,我们就知道,邻国研究语言得到了什么结果,它们怎样才能把一种最坏的语言传播到我们这里来。罗马的伟大人物天天练习他们自己的语言;同时我们从历史记载中发现了许多演说家的名字,他们教某些皇帝拉丁语,尽管拉丁语是他们的母语。
希腊人的母语显然更好;他们认为,他们的母语以外的所有别的语言都是粗野的。这个有学识而又精明的民族中似乎没有人研究或者重视任何外国语言,尽管他们的学识和哲学,毫无疑义,都从国外引进。
我不是在这里反对希腊语和拉丁语;我认为每个绅士都应该学习这两种语言,至少通晓拉丁语。但是一个年轻人不管学习什么外国语(懂得越多越好),他应当认真学习,努力争取熟练、清晰而又优雅地表达自己思想的语言却是他的母语,因此,他应该天天练习母语。]

有许多基本真理存在于底层。还有许多其他真理建筑在这个底层的基础之上,而且在这个基础里有它们的一贯性。这些都是些繁多的真理,储存丰富,足以充实心智,又像天上的星光,不仅美丽有趣,而且给予其他事物以光明和证据。没有这些真理所给的光明和证据,我们就不能看到或者知道这些其他的事物。这样的真理就是牛顿先生的值得我们敬佩的发现[2]:一切物体相互吸引。这个发现可以作为自然哲学的基础。这个发现震惊了知识界,它对于我们理解太阳系的伟大组织有什么用处,它对于我们研究其他事物,如果正确地追求的话,会指引我们到什么程度,还不知道。我们救世主的伟大法则,爱邻如己,就是调节人类社会的这样一个基本真理,而且,我以为人们只凭这个真理,就可以毫不困难地决定社会道德方面的一切案例和疑难。这些真理以及和这些相类似的真理,我们都应当努力找出来,并且储存在我们的心智里。这就使我们想到指导理解能力的另一个同样必要的事情来,那就是:

[1]洛克想起他自己所受的教育。当年的大学认为逻辑练习为常规教育的一个部分;他经常表示反对意见。参看Thoughts § § 94、98、188、189:
§ 94.(见本书第32~34页。)
§ 98.亲切地交谈也是教师应该运用的一种教导方式
§ 188.修辞学与逻辑——修辞学和逻辑这两门艺术,通常的办法是直接放在文法之后学,但是我一直很少谈论它们,你们也许会觉得奇怪。原因是,年轻人学了它们得不到什么好处;而且我也极少或者根本就没见到过任何人通过学习那些声称要教人推理正确、说话漂亮的规则才获得这种技巧。所以,我觉得年轻的绅士看看那些简短体系里的规则就行了,不用长期专门考究其中的格式。正确的推理不是由各种逻辑范畴和宾词所构成,也不在于说话的款式和辞格本身。不过,暂且不去细说其中的道理,还是言归正题;如果希望令郎推理正确,就让他读奇林沃思(Chillingworth)的作品;如果希望令郎说话漂亮,就让他精通塔利(Tully)的作品,使他从中获得口才的正确观念;此外,还要让他阅读优美的英文作品使得他的文体纯洁。
§ 189.如果正确推理的用途和目的在于获得对事物的正确理解和判断,在于辨别真与假,是与非,从而在于行动合乎推理;那么确实不能让令郎在学习辩论的技巧和程式中长大成人,他既不可自己这样长成,也不可羡慕别人这样长成;除非你不希望他成为一个有才干的人,却希望他成为辩论中的一个毫无价值的口角家或者固执己见的人,并且以反对别人而自豪;或者更糟的是,怀疑一切,以为辩论所追寻的不是真理,只是胜利。[因为,简而言之,逻辑辩论的方法和精髓就在于:一方从不接受对方的答复,对方决不屈从这方的理由。但是对待任何符合真理或者知识的事情,双方都不该如此,除非他甘愿做一个可怜而不幸的失败者,甘愿为不能坚持己见而有失体面,而赢得体面才是辩论的最大目的和荣耀。]通过对事物作成熟而适当的思考,而不是靠人为的措词和争辩的方式,真理才得以发现和证实。人为的措词和争辩的方式不会引导人们发现真理,而会导致人们滥用、误用模棱两可的字眼,而这种谈话方式最为无效,最不坦诚,对于一个绅士或者一个热爱世上一切真理的人,也极不适当。
[一个绅士的最大缺点莫过于不能用写作或者说话来正确表达他自己的思想。不过,我还想问问我的读者,你是否知道,许多出身豪门的人,名义上应该拥有绅士的品质,实际上连一个故事都不会说,更谈不上把任何事情说得清楚,令人信服了;我觉得这不是他们的过错,而是他们所受教育的过错。因为我不得不毫无偏袒地为我们英国人主持公道,只要他们集中精力,我看他们的邻人没有一个会超过他们。他们虽然学过修辞学,可是从未学过如何运用他们日常使用的语言优美地说出或者写出他们的思想;这就好像说话中润色词藻所用的修辞格,惟有懂得说话技巧的人运用时才真正成为能言善辩的艺术和巧妙。如同其他所有要练习的事物,这些技巧不是靠一些或者许多给定的规则可以学会的,只有依据良好的规则或者最好是示范,加以练习和运用,直到养成习惯,并且能够运用自如;才算掌握了。
也许目前大家一致同意,儿童到了能讲故事的时候,就该让他们讲他们所知道的事情;讲过以后,先纠正他们所说故事结构中最突出的错误。待改正了,再指出下一个错误,这样逐一把所有,至少那些明显的错误都纠正过来。当他们学会口述故事的时候,就让他们写下所述的故事。《伊索寓言》差不多是我所知道的惟一适合儿童的书,它为儿童的英语习作提供材料,也供儿童阅读和翻译进而学习拉丁语。一旦儿童不再犯文法错误,并且能够把一个故事的几个部分一气呵成,前后呼应,情节的过渡也没有常见枯燥而生硬的形式,这是说得很好的第一步。希望不虚构情节就可以更进一步的人,就可以求助于塔利;这位演讲大师在他的著作《论创造》(De Inventione)的第20节中提出的一些规则,可以拿来练习,使他们知道一篇根据几种主题和构思而写得精彩的故事,它的技巧和优美究竟在什么地方。书中每一条规则都可以找到一些恰当的实例,他们可以从中看出别人怎样运用这些规则。古典作家提供了大量实例;不仅要拿来翻译,而且应该放在儿童面前作为范文,天天模仿。
当儿童懂得怎样用英语写作,情节连贯、言词贴切、条理清楚,并且掌握了一定水平的叙事文体的时候,就可以让他们写信;习作写信时,不必讲究机智的措辞和客套的问候,只需要教会他们连贯、清晰而自然地表达他们自己的平易思想。儿童娴熟这一切之后,就可以福耳杜(Voiture)的书信作为范文让他们学习,提高他们的思想,让他们写信慰藉远方的朋友,措辞要有礼貌,并且带有愉快、揶揄或者风趣的口吻;同时塔

[2]洛克是牛顿的朋友,对牛顿非常尊敬,他在《教育漫话》第194节中提到“无与伦比的牛顿先生”,而在《人类理解论》中又对牛顿在1687年出版的《原理》表示“钦佩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