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埃及与西奈山会盟
当摩西返回埃及,遵照神的指示去拯救他的族人时,那位好大喜功的拉美西斯二世法老已被制作成为日后令人惊叹的木乃伊。60岁才继位的莫尼普塔法老,虽没有他父亲的强大精神和卓越战功,却比他的父亲更为专横和顽固。也许,正是因此,犹太民族逃离埃及的故事才更曲折、更精彩。
尽管这个家喻户晓的故事已经被历史上的众多文学家、艺术家反复再现和吟唱,我们却不能绕开它——因为它在犹太教和犹太民族史上都是绝对不可遗漏的:当摩西和他的兄弟亚伦好不容易才说服了犹太众长老和部族大众后,可以预料的是,遭到了埃及新任法老的强烈阻挠。为了降服这位以排在法定继承人十三顺位艰难继位而因此特别顽固的埃及法老,耶和华神与摩西默契配合,按由轻至重的惩罚原则,总共降灾10次给埃及人。实际上,无论是将尼罗河河水变成血水,还是青蛙、虱子、苍蝇、起泡疮的灰、巨大的雷电和冰雹、漫天蝗灾以及瘟疫,其中任何一种灾害的肆虐都给埃及民众带来了巨大的灾难。奇妙的是,凡是犹太人及其牲畜和财产,都不会受到这些灾害的半点伤害。然而,那位心如铁石而无视民众疾苦的法老却总是出尔反尔。至逾越节到来,犹太人在埃及客居整整430年的那一天,耶和华神暴怒,击杀了全埃及每户人家的长子,这位顽固的法老才在全国人民的激烈抗议声中让步,不得已同意犹太人整体出走。在这种灾难与鲜血笼罩天地的惨烈情景中,摩西率领他的60万同胞沉痛地走出了埃及。然而,神迹还将继续显现。就在犹太人冗长而困倦的迁移队伍离开埃及不久,也许是军队中的激进派为了报杀子之仇主动请缨,也许是已经迷失心智的法老丧心病狂,莫尼普塔法老再一次改变了主意,派出了他能征善战的埃及军团紧追狂赶,企图把犹太人消灭在红海岸边。就在红海之滨,当法老的军团迫近犹太人的营地时,那千古惊叹的一幕骇然出现了:耶和华让云柱先将埃及人和犹太人分隔开,然后指示摩西用神杖借东风分开波涛汹涌的海水,一条海底通道顿时呈现出来,而波涛汹涌的海水温顺地在通道的两侧形成墙垣。60万以色列人从容通过。但当埃及军团随后通过时,耶和华指挥摩西向海面伸出神杖,刹那间,原来通道两边的海浪墙垣立刻倾覆,滔天巨浪席卷而来,法老的埃及军团全军覆没。对这个《圣经》里最著名的故事,从古至今都争议纷纷。但无可置疑的是,它一定是一场令人震撼的奴隶起义和充满雄心的民族大迁徙计划。虽然其中的暴力场景的确让人掩面,也不乏伤及无辜的残忍和杀戮,但它绝不是复仇主义的罪恶颂歌,耶和华也绝非残暴和嗜杀的恶灵。我以为“申典”学派的作者的立场是值得肯定的:正是因为强大而罪恶的埃及法老不遗余力对犹太人的奴役和凌辱,代表最高正义的耶和华在清晰地洞见后才发起了这场革命,神在帮助弱者实现人身解放过程中运用的暴力,都是不得已的被动选择,这在耶和华与摩西显现表演性法术和由轻至重的惩罚性神迹的展示过程中,可以得到充分的证明。虽然,此时期的耶和华还明显地带有“万战之神”的战神特征,但也绝不会改变他是社会公义最高代表的本质,更不可能成为复仇神学的灵感源泉。至于《出埃及记》中有如此众多的神奇法力的展示,与那些认为这是《圣经》作者泛神话学的观点相反,我倒以为这恰好是其宗教启示性的创造性表现:上帝之所以能拯救人类,正在于他具有人类不具有的智慧和能力,他能将绝望变成希望,他能使虚无变成现实,所有的不可能和无法想象,都能在上帝那里轻而易举地实现。万能的主的“万能”在这个故事中得到了充分的展示。
就这样,摩西带领他的60万犹太同胞在耶和华神的庇护下安全地渡过了红海,继续前行,踏上了艰辛无比的返回故土的漫漫长路。
或许是由于远古时期地理环境的限制,或许是考虑到60万男女老幼的体力状况,或许当时就只有这条漫长而略为平坦的商道,抑或真的是遵循耶和华神的指示,这支庞大的队伍没有选择直接穿越书珥旷野与以倘旷野之间经耶贝·赫勒尔到达迦南的最短路线,反而是选择了沿着苏伊士海湾东岸,绕行西奈半岛这条可能远4倍的路径踽踽前行。但正是这一绕行,宗教史上著名的西奈山会盟诞生了。
西奈山会盟和在此之前的所有神启和神谕事件都不同的是,它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前后历时几个月之久。其中,最主要的有两次,耶和华神将摩西召上山顶各40天。在这前后80个昼夜的神与摩西的“隔火”式交谈后,摩西不仅带回了著名的刻在两块石板上的“摩西十诫”,而且带回了后来被记载在《出埃及记》中的几份长长的清单(以后据此扩充为被称为《托拉》和《律法书》的613条戒律)。犹太人从此拥有了自己宗教的最重要的教义、教律、教规和神所要求的世俗生活的法典及道德规范的主要内容。
几乎所有的宗教学者都认同西奈山会盟标志着犹太教的正式诞生。正因为此,摩西奠定了他在犹太教历史和以色列民族史中的崇高地位。
实际上,摩西在带领犹太人长途跋涉的漫漫征程中创建了犹太教律和法典,一定有完全充足而必然的理由。艰难迁徙的拥有60万之众的移民大军,是一个绝不安定的人类社会。且不说自然条件的恶劣使缺水少食成为常态,杂乱无章的原有长老式松散管理又使得族众纷争不断,更兼之因路途遥远艰辛而产生的迷惘使大家心情烦躁和伦常败坏。而这些,都已实际并大量地发生了。在《出埃及记》中就记载了不少族人争抢饮水与食物、偷窃财物和行淫的事件,更为严重的是出现了信仰危机,居然有不少人对刚刚救过他们性命的耶和华神抱怨和指责起来。所有这些都使担任这个流动社会最高统帅的摩西忧心忡忡。面对纷乱的现实和今后漫长的旅程,摩西一定也像他英明的祖先亚伯拉罕一样,在苦苦地思索着最有效又最彻底的解决方案。犹太民族应该感到幸运和骄傲的是,摩西找到了这把不但能治理世俗社会而且能医治人类精神创伤的万灵之钥。他的这个史无前例的伟大创造,不但使犹太人永存万世,也惠泽了全人类。
有学者指出,摩西创建犹太教教律与法典,之所以要以“会盟”的形式包装,是因为在古代中东地区,以这种形式解决政党间的纷争已是大家公认的法宝。这也许有几分道理,但在我看来,这种形式不但能与犹太民族的先祖们的宗教精神契合,使得具有“祖传”的正统价值更易为犹太人接受;更为重要的是,就像亚伯拉罕时代已经证明了的,采用这种契约形式,不仅能使广大受众具有自觉的约束力,对人的行为的规范更自然,也更有效,而且它也使这种“法权神授”的观念的普及,显得更为亲切和具有内在主动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