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巴拉派和神秘主义

对拉比犹太教怀疑思潮最奇特的结果是产生了神秘的卡巴拉派。卡巴拉的希伯来语原意为“传授习俗”，引义为“传统所授智慧”。这个以后成为炼金术和占卜术及魔幻世界理论基础的教派，甚至到现代还一直存在。据说，当代著名歌星麦当娜和莎拉·布莱曼就是卡巴拉犹太教的忠实信徒。当然，现代的卡巴拉犹太教与中世纪的卡巴拉派已经相去甚远。

据传卡巴拉派的前身是一直隐秘相传的默卡巴神秘主义。它来自于公元2世纪著名拉比领袖阿奇巴及其弟子对《以西结书》第一章神奇心象的讨论成果，因此也以那辆奇特马车为名——“王座神秘主义”。这辆奇异马车以及坐在王座上的神秘对象，很早就已成为早期神秘臆测的最好主题。这个已经延续了近千年的传统到了12世纪被赋予了更加神圣的意义。卡巴拉派认为，这种神秘智慧非人类所能创造，它是上帝赐予犹太人的宝贵财产。而得到上帝恩赐的卡巴拉正是伟大的摩西：摩西在两次接受上帝传授律法后，曾在砸碎了金牛崇拜后第三次登上神圣的西奈山。正是这第三次上山，上帝又用了最后的40天为摩西传授律法精要，而这些律法精要就是卡巴拉。很明显，这个说法是卡巴拉派自我抬高生存正当性的夸张宣言。

卡巴拉派被认为是真正回归摩西的教派，但他们并不把重心放到摩西律法上。在卡巴拉派看来，《摩西五经》提供了一条神人相通的秘密途径。这条秘密途径在《摩西五经》的文字排列和非顺序的故事之间巧妙地隐藏着，但也并非无迹可寻。在这里，每一个单词和字母不仅显示了字面含义，其组合与排列还传递着特殊的信息，这才是它们真正的意义。与此相同，《摩西五经》中的故事也不是简单的历史与教训的来源，故事与故事之间的相对位置与时间顺序和叙述顺序无关，而与信仰的结构相关，这种故事表现的信仰结构才是神所启示的真正理念。因此，将这些启示性的字母和故事的象征所隐藏的真实含义排列出来，人类就能找到与神相通的有效途径，从而按上帝的启示过一种正确的生活。

沿着这条神秘但又具有特别吸引力的道路，卡巴拉派从12世纪起取得了丰硕成果。这个神秘主义思潮的最重要的三本著作《光明之书》《创造之书》和《光辉之书》相继问世。摩西·德·莱昂、艾萨克·卢里亚、亚伯拉罕·阿布拉菲亚、盲人以撒和其弟子阿兹利尔以及所罗门·伊本·盖比洛等一大批富有才华的卡巴拉学者涌现出来，古典卡巴拉的神学思想和修炼方法得以全面系统化，由此将卡巴拉神秘主义推向了历史的高峰，使这个最初发起于西班牙和法国的犹太教少数派运动，逐渐成为中世纪犹太教的多数派。到16和17世纪时，卡巴拉犹太教甚至成为欧洲犹太教的主流。

卡巴拉派的教义神秘莫测，除了前述的寓意象征隐藏学说外，其字母组合学、冥想修炼学、生命之树、十层神圣的真实和四个世界的理论，无一不表现出独特的气质和神秘的色彩。

在卡巴拉派看来，希伯来字母可分为三大类，3个mother字母（即元音字母）代表四元素中的风、水、火（另一种元素为土），也代表人的头、胸、腹。7个double字母（双音节字母）则代表水星、月亮、金星、木星、火星、太阳和土星，也代表人头部的七穴。而12个single字母（单音节字母）则代表十二星座和人的十二种能力，即看、听、说、食、嗅、生殖、触摸、动、怒、哭、笑、睡。由此，希伯来语的22个字母就组成了人类及其世界的全部现象。而所有的字母都具有不同的数值，依据这些不同层级和不同数值的字母组合形成的隐秘标记，就能从纷繁复杂的乱象中找到摩西指引的道路。因此，这些标记可以说是摩西之道的路标。在寻求到隐秘的摩西之道的路标后，卡巴拉派强调，必须运用正确的方法才能沿着摩西之道前进。与东方的神秘主义一样，他们也发现了一种类似佛教的禅术和印度教的瑜伽术的自省意识的技术，紧闭眼睛，用祈祷的披肩遮盖着头，咬紧牙齿，收缩胃部，调整呼吸的节奏，配合一些特定的动作和姿势，默数字母的数值及哼唱附着音，最主要的是，所有这些办法都是让自己的注意力高度集中，以使自我意识从内心的镜像中出离，使人的心象完全主观化，展示出绝对无我的神镜印象。通过这种特殊的意识技术，当你成功地打开了俗世束缚灵魂的枷锁后，你也就获得了精神的自由。这种通关的胜利甚至会为你带来感官和精神的双重快乐。卡巴拉派继续指引着你前进。这时的你，其实是通过类似强迫观念的反复想象，内心里会打开一棵美丽灿烂的生命之树。这是由至高无上的王冠、智慧、知性、爱或仁慈、力量、同情或称为美、持久的耐力、庄严、根基和王国十层神圣的真实构成的，它们从1到10形成有序列的10个圆圈，其排列顺序是自然的3个三角形和1个树基，它的这种美丽构图，加上22个字母构成的神秘通道，看起来像一株茂盛的树，因此叫生命之树。但这十层神圣的真实不是在神的世界和我们的世界之外的第三个世界，也不是神的世界与我们的世界之间的楼梯。它其实是感官经验世界之下的真实境界，是上帝制造原初人类便安放其中的。其中，王冠、智慧和知性为最重要的元素。王冠产生智慧和知性。后七层神圣的真实可对应上帝的七天创世。而前三层神圣的真实则创造了一切。听起来与中国道家的“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有些相似。

这3个三角形和1个树基，又形成了4个自然的层面。人的意识在这10个神圣的真实之间上浮与下沉，便能经历原型的世界、创造的世界、形成的世界和物质的世界。这4个世界中，原型的世界是最高的世界，一切世界皆由它创造，代表上帝的世界和上帝的意志；创造的世界则是思想和观念开始的地方，它是大天使的世界和上帝的心；形成的世界则是物质形态开始组合的地方，它是小天使的世界，也是上帝的心智；而物质的世界是最低的世界，因为上帝之光分崩离析，结晶形成了物质和自然界，抽象的观念变成了具体事物，这是人类的世界。修炼者顺应生命之树的指引，可以在意念之旅中经历这四个世界，从“他”到“你”，再从“你”到“我”，最后达到“谁”。但是，“谁”是一个永远无解的问题。上帝只能接近，而不能看见和描述。

述说卡巴拉神秘主义的这套理论是困难而危险的。因为按卡巴拉教派自己的说法，它们只能专人指导和面对面传授，许多内容不能言明，只能意会，更不能书写。实际上，拨开笼罩在其中的神秘主义迷雾，卡巴拉派代表了一种让普通犹太人与神接近的非凡努力。他们企图说明，人与上帝相隔并不遥远，普通人只需通过《摩西五经》作为唯一的中介，寻找到一条可行的途径，就能与伟大的上帝接近。这无疑是一种宗教教义上的革命。在犹太人漫长而痛苦的历史中，上帝只以两种方式出现过，一种是上帝主动的显现，卡巴拉派称为榭基那（Shekinah），但这种显现只对亚伯拉罕、摩西等精英领袖和先知，不会呈现给普通人。再一种是上帝的“荣光”，这在西奈山会盟、旷野的圣幕以及所罗门的圣殿中多次出现过，也能让普通大众感受到。但这种机会随着第二圣殿被毁和犹太人全球散居已经消失了。因此，卡巴拉派寻找到的让普通人接近上帝的道路一经推出，就受到了流散中的犹太人的热烈欢迎。特别是当1492年西班牙的伊斯兰王朝被推翻，大批西班牙犹太人被逐流亡后，遭遇到中世纪最黑暗年代的犹太人，迫切需要伟大上帝的慰藉与安抚，卡巴拉神秘主义无疑成为他们最好的精神避难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