枇杷和枇杷膏

枇杷和枇杷膏

清晨,文革妹妹又送来三块百草梨膏糖,包装传统,一看见它,病仿佛就好了。丁酉秋,因了这枇杷膏,我心里最柔软的那个角落被触动了,我想写一片文字,是一片,却不知怎么开头。

记得刚开始画画时,临了白石先生的一幅枇杷,厚厚的先生的画集里,挑来拣去,就看上了那幅枇杷。潜意识里,喜欢“枇杷”这两个字,喜欢枇杷的样子,它勾起了我久远的回忆。一是,第一次吃枇杷在一个端午节的下午,雨很大,瓢泼的那种,爸爸突然来学校看我,我至少好几年没有见过他了,之前奶奶让他看我的照片时他还问照片上的人是谁。他,很陌生,也很亲近,长得很帅,和我一直讲山东话。因为我是随奶奶长大的,我们沟通用的是山东淄博的方言,也许,因了这母语的亲近,我们之间消减了多年不见的生疏。大雨停了会儿,路边有许多卖水果的,他问我想吃什么,因为从小见到他只是他休假的时候,所以在他面前还不是那么随便,就说不吃。爸爸又问吃不吃枇杷,我点点头,心里想:还挺好看的,像杏子,没吃过,不知是啥味儿。那年,我十七岁,“细雨枇杷熟”,但,那天是阵雨。一是,第一次见到真正的枇杷树是在广元的山上,这里古代叫利州。半山上,走过一个农家,门前立着一棵没有见过的树,叶子荫浓荫浓的,绿意莹莹,听说是枇杷树,可惜时节是夏天了,看不到晶莹灿烂的果儿。虽然宋以后枇杷在江南已是常见之物,但是说起枇杷,总是和川蜀之地分不开。那次相见虽然它没了果实,但有一种枇杷深处觅诗意的怦然心动。那年,我十九岁。

少年时常生病,妈妈总是给我看中医,吃的草药太多了,便对中医有了一种向往,一种依赖和好感,可是,后来接受的纯西医教育,心里渐渐否认了中医。中医的最高境界是致中和。中医起源于原始社会,是实践的产物。在我心里,中医更是一种哲学。每天上班都要经过中医文化长廊,那些花花草草和文字诠释更像是一幅幅国画小品,让人心静片刻,“从冗入闲,然后觉闲中之滋味最长”。

十几天前,偶感风寒——中医是这样描述的。这一种诗意的描述,让我突然觉得生病也是快乐的。咳嗽,除了咳嗽还是咳嗽,像上次感冒一样,持续很久,用了西医的大部分常用方法,看了呼吸科门诊,最后因为咳得太久,感觉精神渐渐不佳,像是伤了元气,天天被消耗着,便挂了吊瓶,但是越来越严重,化验血常规正常,支原体阴性,这些天门诊量不减,加上住院病人,感觉力不从心。大前天,文革妹妹顺便来看我,因为她的哥哥患胆管癌住院了,聊了一会儿,她看我又忙又咳嗽,说有亲人从蓉城带回来的熬制好的新鲜的枇杷膏,冷藏的,让我试一试。听到“枇杷”两个字,心里就极其温暖,像见了亲人。第二天便喝了些,昨天夜里加了核桃,今天一天基本不疼了、不咳了,晚上又加了几瓣橘子,热热的,很舒服,除了惊讶中医药的效果,心里也暖暖的,暖暖的。“尚中”和“中和”是中医的“中”的真正会意,充满强大生命活力的瑰宝用实践证明了它的实用性,历经先秦、秦、汉……就如诗歌,看起来不过是几个汉字的重组,但,可以疗伤,可以群,可以怨……

“实心清素,则所涉都厌尘氛。”一生只见过一次枇杷树,只有浓浓的叶子,在雨里,七月利州尽翠微,不见枇杷黄。

2017年9月18日于有荷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