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色

雨色

这会儿下雨了,就是下雨了,仅仅是下雨了。

我很喜欢这样的天气。远处的布谷,近处的杜鹃,雨声悠远,像是小时候的秋季,雨从瓦沿上落下,连绵,无尽,时光恍惚。一个人去看雨中的大棚,菜农五十七岁,很熟悉的样子,也很陌生。他在地头搭了简易的房子,树枝砍得整整齐齐,摆成了一堵墙,养了三只兔子,雪白的。他不好意思地忙碌着,说有一只兔子快生了,去拿砖头准备垒一个窝。问大棚前面的坟是谁的,他说是他父亲的,坟前种了玫瑰色的花,很灿烂,很繁茂,还有几株矮树,枝叶摇曳。回到家门口,遇到罗大娘来找我,顺便去她的家,八十七岁的罗大娘,又和我续了昨天的聊天,昨天她来我的房间,说了一点几十年前作家来村里劳动改造接受再教育的事,关于柳青,关于杜鹏程,关于胡采,关于红楼梦,关于那个年代。雨渐渐大了,我说回家,其实她家和我家中间就隔了个教堂。门口妈妈种的花和一片洋菜籽,清明节时,它是一片黄色的小碎花,今天是一片别样的绿,没有人居住的院子,植物就自然地老,还有这白色的小花是香菜的,在雨中也是莹莹地醉人。后院枣树、核桃树,因了这雨,枝条像浸染了墨色,有了意。野菜无人光顾,生在水缸旁,也是一道风景。回家的雨天,一定要睡觉,躺在这儿,想着,如果我奶奶还活着,她定会穿一身黑色的大衣襟,自己盘的扣子,小脚,缓缓地走来,温和地说:“莹莹,你回来啦……”

不管时代怎么改变,唯一不变的,就是这千年的雨,雨落时,无不扣人心弦。雨声清冷而静,洁润而远,静与古会,像极了琴。

2019年5月3日于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