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屋
“冬日不胜寒,只向风荷语。”本来,我想把妈妈让我住的这间小屋装修得灰一点,暗一点,静一点,古一点。可是,也许我的童年、少年、青年、中年、老年一般都是灰色的、暗暗的、静静的、古古的,所以,最后我想,还是住得温暖一点,热闹一点。
简单铺了床,摆了一点从城里带回来的装饰,那三支羽毛是从威海小心翼翼拿回来的,那白色的绢花是在广州一个书店买的,共两枝,城里一枝,乡里一枝,日子就素素清清地安静些了。画呢,还没有想好,但打算还是挂几张照片,比如我喜欢的亲人、同学、朋友、风景,不但温暖,而且热闹一些。我想明年休年假哪儿也不去了,在这个院子里住一住,在田野里跑一跑,在农村的同学那儿串一串,毕竟几十年了,还是故乡最亲、最安全、最静心,也最遥远、最陌生。前天回老家是因为我的伯父头周年,时间的消逝是无奈的,就像人的存在,死亡的存在。人生如此偶然,和宇宙相比,又如此无意义。人生所有的意义都是人自己赋予自己的,赋予的意义越多,人生就越丰富,丰富的感觉便可以抵挡空洞乏味又无聊的真实,也因为丰富的感觉,我们才不用思考死亡的存在,对于活着的人来说,死亡太遥远了,即使已经一百岁。因为丰富的意义,生,才变得有趣,虽然有时也会焦头烂额,那一定是一种思想的纠缠,在这里生活和在那里生活,相对富裕和相对贫穷,习惯了,就是一种美的存在——如果,你赋予自己足够多的意义的话。
在后院的杂物里发现了一个几十年前的算盘,也是我的人生里用过的最老的一个物件了,妈妈说是八毛钱买的,我还用它给村里算过账,一个叫齐二玲的阿姨,让我帮她算村里那一年的账,后来,还给我教了珠算的乘除法。如此精美的一个小算盘,在我的脑海里黑漆漆地发亮,小学二年级到现在也不过几十年的时间,就已经被岁月折磨得失去了所有光彩,那几百年、几千年呢?时间,总是最终的胜利者。
我是荷月出生,清荷、青荷、风荷、万荷……所有由“荷”这个字组成的词,还是喜欢“有荷”,它更温婉一些,暂且叫这间小屋“有荷居”吧,也算是我自己给自己赋予的一个“意义”,自己也便活得有一些“意义”了,虽然,我只是尘埃一粒。
2018年12月12日于三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