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装饰美
我们把装饰不仅理解为一种艺术,更理解为一种文化。装饰作为文化,一是因为装饰具有人类行为方式和造物方式所具备的文化性,二是装饰具有为装饰品而存在所具备的文化意义。装饰品类从一定意义上说是文化品类,存在价值在于文化本质或文化意义,即装饰品类本身首先是文化的产物,其次是文化的物化形态,这种物化形态是整个社会文化系统的一部分,与整个人类文化系统相关联……[7]。所以我们可以看出,装饰其实是人在造物之时,意识形态的产物,是按照“美的规律”所从事的精神生产。生活陶艺中,器物的装饰具有最基本的规定性内涵,包括釉色装饰、绘画装饰、肌理装饰、烧成效果装饰等,共同构成了生活陶艺装饰美的基础。
首先,生活陶艺的釉色装饰具有强烈的变化语言,仅单色釉[8]就非常丰富。如景德镇的“孩儿面”和“豇豆红”以及“美人醉”其实是一种釉,只是发色不同而以。如果发红,就称为“孩儿面”,如果红色发色多而绿色发色少就被称为“豇豆红”,当红色与绿色相交时就产生了“美人醉”。除了单色釉之外,还有复色釉、窑变釉、结晶釉[9]和流动釉等,在装饰创作上的运用变化无穷。当然,除了挖掘釉色本身所带来的装饰审美外,施釉的方式如荡釉、洒釉、蘸釉、刷釉、吹釉、浇釉等同样具有装饰创造性。如盘子采用浇釉的方式易于形成自然而然的深浅颜色变化和色块的不规整性。当然,在现代的生活陶艺创作中,善于运用釉的各种缺陷,如釉泡、缩釉、龟裂、开片等也可以进行装饰美感的表达。如2014年10月,朱乐耕教授在湖田工作室接受采访时表示:“生活陶艺创作最重要的一点还要对材料有新的认识。传统的陶瓷釉面都很光亮,比较晶莹,作为日用瓷具有干净、整洁的装饰效果。但由于太过光亮,在一定程度上缺乏使用者与器皿之间的亲密感”。所以,运用比较温和的亚光釉做装饰具有更加自然、亲和的装饰效果。在多次的教学工作中,朱乐耕教授多次对釉色进行实验,一直在探寻不同的釉质装饰变化效果。
其次,从生活陶艺的绘画装饰美来看,对其审美性并不是以绘画装饰工艺划分的,而是要与装饰所体现的产品实用性、功能性相结合,这与陶瓷艺术创作中对绘画装饰审美的探讨不同。陶瓷艺术创作中的绘画装饰风格一般有写实、写意、抽象三种;就绘画装饰的种类来说,基本分为釉上、釉中与釉下彩绘。釉上彩有粉彩、古彩[10]、新彩[11]、珐琅彩、墨彩、泼彩等,釉下彩有青花、釉里红、高温色釉、釉下五彩等,还有釉上彩釉下彩相结合如斗彩等,其装饰方式不同,所绘画的方式也不同。这里就不对具体的陶瓷绘画装饰工艺展开论述。生活陶艺的绘画装饰其最终目的是既能对创作者的审美思想有所体现,同时又能满足大众日常生活的审美需求。所以,在生活陶艺的绘画装饰中,作者不仅要借助于精心的设计以及合理的空间布局来表现精神世界,更要借鉴装饰过程中对产品化要素的表达。所以,生活陶艺的绘画装饰以主观元素为主但更注重用理性和客观的设计理念。
另外,生活陶艺运用陶瓷特殊材质形成的肌理装饰具有其他材质所不具备的装饰性。器物的肌理作为一种手工痕迹,被创作者转化为作品情感的重要表现语言,材质的自身价值得到扩展,并且渗入了创作审美理念。在肌理装饰的影响下,生活陶艺的审美格局出现了多样化。原来意义上的材质和工艺,不再仅仅体现为本有的属性,而是作为一种标榜装饰意味的审美表达手段,构建着创作语言,丰富了生活陶艺的审美文化。如运用石纹、木纹、布纹或纸纹以及烧造中的技术因素而产生的自然肌理装饰;还有在手与工具的共同参与下,通过揉捏、镂雕、打磨、刮削、堆贴、挤压、刻画等创作形成的人工性肌理装饰。无论是对自然肌理装饰,还是对人工性肌理装饰的表达,实质都是装饰审美直接与创作者精神、材质对话,以物质痕迹呈现丰富的情感精神。
当然,烧成工艺是陶瓷工艺重要环节之一,其原理在于将泥土材料变得坚硬,并使釉料充分发挥其色彩装饰的效果。烧成的装饰审美更多的是体现在自然美和个性美上。窑的类型、窑温、湿度燃料等都影响着烧窑工艺和产品的呈现效果。窑温从低温到高温,燃料从木材、电、燃气都会影响烧制过程,最终影响烧制结果。如柴窑在烧窑过程中经过高温烧制,木材燃料的灰烬会自然沉积在坯体之上,器物表现形成温和自然的釉色,与华丽光洁的釉料相比,色彩更丰富温暖且有力粗犷。由于木材灰烬属于自然下落,人为无法控制,因此柴烧的效果就具有不定性。另外,由于烧窑过程中火的走向在器物上会体现出受火面与背火面,釉色也会产生装饰上的差异。
从原材料的加工到成型方式的运用,从人为与自然的肌理装饰到适当的釉色装饰,再到窑火的烧制,可以说每一步都建立了生活陶艺艺术审美的表达途径,对各个工艺的严格学习与运用是生活陶艺最终审美表达的基石。马克思曾对手工劳动表示过一种有保留的肯定:“中世纪的手工业者对于本行专业和熟练技巧还有一定的兴趣,这种兴趣可以达到某种有限的艺术感。”[12]在新的历史境遇中,手工生活陶瓷劳动由于解决实用物质需要的限制性已被历史性地解除,以至它在自由表现自我人格和审美兴趣方面的价值将得到极大的提升和加强,它在充分体现人生丰富性和精神需要方面的优势将得到更多的重视和更大的发挥。在物质生产领域之外的自由时间里,生活陶艺的劳动将作为大众掌握世界的艺术方式而促进人的全面发展;它的超越物质生产和市场经济制约的独立性,将对人的生活本身产生积极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