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镇、乡宗教生活的秩序

县、镇、乡宗教生活的秩序

明、清两代在南京、北京两座都城维护的祠祀坛庙祭祀系统属于中央制度。清代都城祭祀,天坛以下,有地坛、日坛、月坛、先农坛、文昌庙、武庙、文庙。除天坛(圜丘)的祭天只由皇帝主祭之外,地坛(社稷)以下的祭祀,都在府、州、县分别设祠,由官府派员,春秋两致祭。地方坛庙和都城祭祀是一个系统,即由国家主导的祠祀。这一套国家儒教祭祀体系,被承认为正祀,参照了据说是从周代延续下来的祀典,由历代儒家百般维持,具有完整的“祭统”“祭义”和“祭法”,传承有秩、井然有序,清代江南方志称为“秩祀”。但是,自上而下的祀典布置并不能解释成中华宗教就是儒家控制的。相反,我们看到,在国家宗教之外,地方信仰还有很大的空间,中央祀典之外还存在大量民间祭祀。民间祭祀自成一体,有很多神祇为当地民众自己信仰,并非都是来自中央,也不与别的地方民众共享,因而具有很强的地方性。这些地方祭祀通常被称为“淫祀”,它与“秩祀”体系构成一种互为借鉴、交流的共同体系。经过常年的祭祀,有的淫祀(地方宗教)甚至被官方接纳为“正祀”(全国性信仰),这种自下而上的模式,或许才是中华宗教的主流。

青浦县金泽镇的祭祀生活从乡镇发展过来,完全是民间的,属于最初级别的地方信仰。金泽镇的众多庙宇表面看似杂乱,但也有自己的内在系统。自发生成的民间信仰在金泽镇逐渐地秩序化。金泽镇的坛庙祠宇有一个“一朝阴官”的说法,表达出他们将民间信仰系统化的想法。金泽人的神祇有官阶等第,他们在阴曹地府里掌握各级权力,显示各自的威力。据当地传说,朱元璋派大臣刘伯温来金泽,见这里风水有王者气象,害怕这里再出皇帝,便用石乌龟把金泽镇的龙脉压住。还把金泽镇上的神祇挑出来,封了“一朝阴官”,意为金泽镇人不能出“阳官”,金泽镇的鬼神可以做“阴官”。(26)这个说法和上海县城传说朱元璋封秦裕伯为本县城隍神的理由,说“生不任我官,死当捍我民”,思想和文法结构是相同的。金泽镇在明代以后就是以庙宇众多闻名。众多神祇凑成从皇帝到县官的一整个“朝廷”,阴府神祇组成完整系列,称之为“一朝阴官”。现列举秩序如下:

一朝阴官表(27)

东岳庙 东岳大帝 皇帝
刘王阁 海瑞 丞相
二王庙 二老爷 皇叔
府王庙 府王爷 府官
总管庙 安乐王 粮官
杨爷庙 杨震 州官
城隍庙 城隍爷 县官

今天的金泽镇正式恢复了“颐浩禅寺”“杨爷庙”,开放了原“总管庙”,有几座私建的“二王庙”“关爷庙”“刘王阁”,其他的庙宇只存遗址。没有这么多的寺庙,便凑不齐一套“阴官”系统。但是,不少老人还记得“一朝阴官”的传统,有些香头还坚持在金泽镇烧十庙香,带领信徒在一些旧庙的遗址上烧香。“年轻人不懂,烧香其实不是那么随便的,要有一定规矩的”。镇上老人如是说。老人指的规矩,就是说“一朝阴官”的一个系统,烧香要从东岳庙烧起,一级一级烧下来,效果才好。显然,“一朝阴官”的做法,是金泽人仿照城隍庙的体制,给本镇的众神封官加爵,让散乱的神祇有了一个系统和秩序。城隍神,原来也是地方上的散乱信仰,各有各的神祇,后来才由朝廷出面对各地不同姓名的城隍小神,按都、府、州、县的层级,封为王、公、侯、伯的爵位,弄成了全国性的庞大信仰体系。城隍神的分封把源于土地神的各式城隍爷,按等级纳入朝廷的祀典,命地方官致祭,是官封;金泽镇的一朝阴官是百姓信徒们按照他们认为合理的秩序,分派本镇各位神祇的爵位,是私封。

用官衔私封鬼神,在中国宗教历史上属常见。阴曹之“曹”,地府之“府”,是汉代官名,民众用来描写管理亡灵的权威机构。汉代道教经典《太平经》中,天府被分为四曹:“命曹”“寿曹”“善曹”“恶曹”,对魂魄进行管理。“道教天府由众曹组成,显然这是当时人间官府的投影。”(28)金泽镇的信徒们,用一朝阴官的私封对众多神祇进行秩序化、系统化的编排,表现出民间信仰的理性化倾向。

这样的编排有什么道理,值得考究。今天的金泽镇已不敷“四十二庙”之数,没有足够多的寺庙,也就没有了将散乱信仰系统化的必要,一朝阴官只是在老人的回忆中。通过回忆,我们知道一朝阴官的等级秩序,却是无法知道当初制定(或者长期形成)时的具体缘由。我们对于金泽人的编排这么理解:第一,金泽人把东岳庙列为“皇帝”一级,是因为东岳神掌灵府,江南地区视为最高神祇,金泽镇的迎神赛会,以东岳神为尊;第二,海瑞列为丞相(海瑞只任过御史和部臣,未曾入阁)级别,和民间尊崇他敢于犯言直谏嘉靖皇帝,类同比干(商纣的忠臣)有关,也与他曾兼任应天巡抚,疏浚吴淞江,惩治贪官,在江南民众中间享有的魅力和魔法有关;(29)第三,其他府、州、县级别神祇的爵号和他们原来在祀典中的阶位有关,正好相配。看起来,一朝阴官的编排,是参照神祇在信众心目中的法力以及原先的祭品官阶一起决定的。

金泽镇的老人至今仍然对当年一朝阴官之下的“召皇”盛况津津乐道,称羡自豪。每年三月二十七,金泽镇东岳庙的东岳神惯有老爷出巡仪式。东岳大帝,披戴新帽、新衣,由镇民们抬着大轿,出巡全镇。东岳大帝主阴府冥界,生老病死,信众最多。出巡时,东岳神的坐轿先停放在庙边的桥上,居高临下,行召皇仪式。金泽镇上大多数的神祇立像、坐像、牌位,也都坐轿出游、接受召见,称为“召皇”。这时候,诸神如海瑞、总管、二王、府隍、城隍、猛将、刘成师等等老爷齐来候见。召见时,老爷一个接着一个地排着,由镇上的一名道士,头戴方巾,身穿道服,站在东岳大帝的大轿旁,高声呼叫“某某官召见”,点到名的老爷,就由四个镇民抬着,快步来回,以示接受召见。(30)

金泽老人和香头们夸耀,整个江南地区,只有金泽镇才有一朝阴官的“召皇”制度,是明朝开国皇帝太祖朱元璋特批的。于是,还引出了另一段故事。“相传,刘伯温帮助朱元璋统一天下,夺得帝位以后,他陪同明帝到金泽来游览。金泽河清水秀,四面巨浸,是‘龟形’之地,是一块‘福地’,要出帝王之才,生怕影响大明政权。于是刘伯温陪同君王,坐船到金泽四面察看,确定了乌龟的各个部位,命工匠用石柱、石板镇压乌龟,以破坏金泽的风水。这大乌龟,在北石桥的杨廉荡,在荡里丢下一条十多米长的石埂,以压住尾巴。这大乌龟的头部在东岳庙的庙内,于是钉了这根大石柱,置它于死命。乌龟的四只脚,在古镇的东西南北,东在火柴荡,南在马斜湖,西在雪落荡,北在杨廉荡,分别用巨石压住,使它不能动弹,至今在金泽四周湖荡里,还能看到这些石埂和巨石。压制了金泽的帝王之才,朱元璋下旨,设置一朝阴官,有帝王将相,有文武官员,故金泽从明朝起,造了很多庙。庙多了,桥也就多了。”(31)金泽人认为本镇是一块可出帝王之才的风水宝地,被朱元璋镇压住了,明代以后就衰败了。这个传说掺合了神话、风水和历史,也包含着浓厚的地方意识。

传统的看法,民间宗教的信徒们就是乱拜神祇。其实,对散乱的神祇进行系统化处理,是民间信仰的内在要求。所有的宗教都要管理下层信仰,江南民间对于自己的信仰有多种整理方式。民间信仰中,因问医而求神的现象最为突出。神医愈多,必定生乱,就会有人出面整理秩序,建立一所“天医院”。江南道教就曾出面,按“神医”的职能,把江南地区和治疗疾病有关的祠祀鬼神作出分工,理出系统。禄是遒著《中国迷信研究》,对江南地区民众信奉的神医做了系统整理,并在道书《无上太极洞慈真元天心宝忏》找到一份《天医院神医表》,抄录如下:

天医院神医表(32)

神医药王卢医 扁鹊先师
天医官左班 孙真人
天医官右班 韦真人
百药退病 李大仙官
百药退病 朱大仙官
天医院主法 赵大元帅
天医院扶世 许大元帅
天医院博世 高大元帅
天医院垂佑 陶大元帅
天医院镇法 马大元帅
天医院疗功 汪大元帅
酿药灵童 石砭杵 针灸神吏

江南地区还有一种“烧十庙香”的风气,即烧香一路要烧十座庙。这种进香风俗认为,十座庙要连起来烧,各处的老爷一起保佑。这种古老的烧香法,是把不同庙宇看作一个信仰系统。按江南文献记载,“吴风佞佛,俗淫于祀……妇女联队出,烧香必历拜十庙,谓之烧十庙香”(33)。“烧十庙香”的风气,据说是在明代初年“洪武改制”的时候,由朱元璋在南京确定。朱元璋选择在“鸡鸣山设十庙,以祀佐命诸臣,及境内诸神”,当然是将民间信仰组织起来,联为系统。清顾禄《清嘉录》中也有“烧十庙香”一节,称苏州城里“郡县城隍庙及本里土地诸神祠,男妇修行者,年初皆往烧香,必经历十庙而止,谓之烧十庙香”(34)。这一风气不但流行于南京、苏州,浙江的杭州亦然。有《武林蹋灯词》云:“闹蛾丛里斗新妆,去点吴山十庙香。”(35)杭州东南之吴山,有以伍子胥“伍公庙”为首的“吴山七十二庙”,与杭城西北之灵隐寺、岳王庙,构成了“十庙香”的进香系统,朝山香客,秩然有序。“十庙香”在江南非常普遍,从宁、苏、杭都会流行到州县、乡镇。浙江海宁县流行旧歌:“年初一,真热闹,老太太约淘走十庙。”(36)浙江嘉兴县有说:“初八日,烧八寺香……初十日,烧十庙香。……八寺系天凝、精严、楞严、金明、报忠、祥符、水西、朱福;十庙则加城隍庙、元妙观耳。”(37)清代上海城厢社会繁荣,县城“烧十庙香”的风气也非常繁盛。清袁祖志《沪上新正词》记上海人“烧十庙香”的情况:“城门彻夜不曾关,向晓香车水一般;何时烧香周十庙,往人环绕看云鬟。”(38)

近年来,青浦,还有松江、吴江、吴兴、嘉善地区的香客,在现代条件下恢复了“烧十庙香”的传统。2011年4月30日“廿八香汛”期间,已经下午4点,从大巴上下来的烧香人群,非常匆忙。香头解释说,刚刚在松江区、青浦区和朱家角镇烧了七八座庙,还要赶最后一个,当天一定要烧成“十庙香”,否则前功尽弃。询问来自青浦城里的香头:“十庙香”,一天烧得过来吗?她说:现在用大巴士就容易多了。“十庙香”也是最近几年才流行起来的,以前庙少,赶得远一点,根本来不及。现在青浦城里和金泽镇、朱家角镇各有好几个庙可以烧香,松江城里还有东林禅寺、东岳庙,凑成了“十庙香”。当代“烧十庙香”和明清时期的差别是,以前信徒只在一个城镇“烧十庙香”,由于交通条件的改善(当然也由于庙宇数量的减少),现在可以在不同城镇之间“烧十庙香”。

“烧十庙香”的习俗表明,民间敬香确有系统,并非杂乱。信徒们选择恰当的庙宇,用恰当的顺序,恰当的方法,敬对自己有意义的神。据金泽镇的一位香头讲,他们进香组的烧香顺序,是从杨震庙开始。杨震庙之后,沿着河边一连串的旧庙遗址(有的恢复了私庙,有的只是遗址)烧土地庙、总管庙、关帝庙、二王庙,最后去颐浩禅寺。问香头:这样的顺序,有没有道理?回答说:杨震庙和东岳庙在一起,原来是东岳神最大,东岳庙没了,杨震庙最大。还有,东岳帝、杨老爷管阴间事情,也管身体不生病,这个最重要。其他总管老爷、二王爷、关老爷……各管一块,都要烧过。烧香要“守规矩”的,不好“瞎来”的。学者不理解烧香的规矩,更与西方宗教做比较,看到善男信女四处烧香,结论就是东方人信神杂乱无章,“实用主义”。“烧十庙香”,其实是某种信仰秩序,也是一定意义上的理性精神。

明清江南区域经济研究者使用“庙界”概念,描述苏、松、杭一带土地神祇各管一界的地理现象。(39)“庙界”现象或许存在,在孤立的村落地区,村民按庙分界,形成共同体的意识,春秋及汉代以来“乡里立社”的祭祀传统固定了这层关系。洪武元年恢复汉代制度,规定的“坛制”是“每里一百户立坛一所,祀五土五谷之神”(40)。“庙界”是民间祭祀中的空间秩序,村、乡、镇设立自己的社坛,各有神祇把守,各由村民祭祀。社坛成为乡镇共同体的精神维系。但是,江南地区是一个充分交往的社会,民众组成了更大的共同体,“庙界”的限制是有限的。由于迁徙、通婚、贸易、流寓、游学等流动因素,在交通发达的明清,江南民众早就突破了社坛,在更大的空间范围内组织其区域性的信仰秩序。

以金泽镇祭祀为例,本镇的神祇并非只为当地民众祀奉,苏州、嘉兴、上海地区的信徒跨界而来。金泽的“中心庙”辐射方圆百里,是一个区域性的信仰中心。宋明时期的颐浩寺,民国时期金泽镇的东岳庙,“文革”恢复后的杨震庙、施相公庙,都是江南地区的中心庙。很多信徒组织进香团,从外地乘舟、驾车来烧香。以前水路交通的时代,进香团乘“夜航船”,去杭州灵隐寺、苏州报恩寺、镇江金山寺烧香;今天高速公路通行,香客们坐大巴车往来于上海、杭州、苏州。自古以来,松江及苏、锡、常、杭、嘉、湖各府的虔诚香客,不单在本地“烧十庙香”,还在更大的区域范围内,跨越镇、县、府的庙界,组织进香团。在金泽镇,我们看到的并非是一个村镇信仰共同体,而是一个兼跨了很多个江南乡村市镇的区域性信仰共同体。

把江南地区各州、府、县、镇的神祇信仰串联起来,我们发现这是一个分级别的区域性宗教系统。明清时期,长江三角洲各州、府、县与中央王朝(都)共享一个神祇体系,这个体系以社稷坛、神祇坛、先农坛、文庙、关帝庙、文昌宫等全民坛庙为代表;江南各州、府、县、镇,还有一套地方神祇系统,以刘猛将、杨老爷、天后、黄道婆等为代表,这个信仰系统的共享范围非常大,遍布村镇,覆盖东南,至少在好几个县之内传播;最为基层,看上去只在一村一镇为少数人拜祭的本土信仰,就是本乡本里的社坛、厉坛和本族本姓的宗祠、祖庙。地方上的本土信仰,看上去庞杂混乱,但就儒教制度而言,社、坛、宗庙,都是最重要的基层祭祀,可以自然状态存在,尽管需要引导和限制。

根据光绪《青浦县志》(41)、同治《上海县志》(42)、光绪《松江府志》(43)、同治《苏州府志》(44)中的祀典和私祀,整理《清代青浦、上海两县及松、苏两府祠祀表》。我们从中可以窥见江南地区祠祀系统的基本格局,也可以了解,作为一个“信仰共同体”,长江三角洲地区在清代末年仍然保持的基本格局。从此格局中,我们进一步分析看到它们的次第系统。青浦、上海两县以及松江、苏州两府,既共享了一个由朝廷维持的“全民坛庙”体系,也掺杂着不少民间自我掌管的“区域神祇”体系。更重要的是,县、镇、乡一级的地方,还维持着一套完全属于基层,不同于上层系统的本土信仰。这个本土信仰系统,才是明清以迄今天的信仰之源。

清代青浦、上海两县及松、苏两府祠祀表

〇,列为秩祀;◎,列为私祀;□,本志不载,或者失载

①魁星阁通常为文昌宫附属建筑,为科举人士所供奉。青浦、松江未单列,故失载。

②旗纛庙:为明清礼制中的“阅礼”之一部分,即为古代戎事祭祀遗留。除了都城有“大阅”之外,地方州府县的都司、卫所一般在校场前面,也设有旗纛庙,用以祭祀和阅兵。松江、苏州城内设有府治,故有旗纛庙。青浦、上海城内则未见旗纛庙的记载。

③上海县群忠祠祭祀涉及本县的忠烈人物,以维系地方认同,即为昭忠祠。另外,苏州府忠烈祠、忠勇祠,松江府群忠祠、忠勇祠,上海县悯忠祠,亦归入昭忠祠。

〇,列为秩祀;◎,列为私祀;□,本志不载,或者失载

①太岁殿通常附设于东岳庙、城隍庙内,因松江府规定“文武帝、天后、龙王、火神、吕祖、太岁”各庙均由官府致祭,故独立设立太岁庙。太岁庙虽不见于其他方志,太岁殿则所在皆有,故列入。

②光绪《青浦县志》未有护粮王庙,但金泽镇总管庙祭祀对象为金七,即护粮王,为同一祭祀。《苏州府志》也未有护粮王庙,但总管(金七)信仰在苏州府各县非常普遍,故参考收入。

③《松江府志》有唐宋忠良祠,供奉韩世忠。

④传说战国时期楚国春申君黄歇封于吴地,曾在吴淞江流域治水,以苏州府祭祀为主。今上海市松江区新桥镇春申村亦祭祀春申君,有春申君祠。上海县城未有春申君专祀,但是传说“黄浦”即为黄歇浦,“申江”即为春申江,故春申君亦应在上海县祭祀,此为理断。

以上的《青浦县志》《上海县志》,只记载本县范围内的祠祀坛庙。《松江府志》除了记载府城(与华亭县治同)坛庙外,还记载华亭、奉贤、娄县、金山、上海、南汇、青浦、川沙诸县的坛庙,本表收入府治华亭县祠祀的坛庙,参照其他县份的记载,适当补充。《苏州府志》除了记载府城(与吴县治同)外,还包括吴县(府城)、长洲、元和、昆山、新阳、常熟、昭文、吴江、震泽等县的坛庙,本表仅收录府治吴县的祠祀坛庙,也参照其他县份的记载,适当补充。

其他三部方志不录,仅为《青浦县志》(光绪、民国)所列的祠祀,有石神庙、鲁班庙、庄子庙、葛仙翁庙、太阳宫、柘泽庙、古境庙、华佗仙师庙、濮阳王庙、施相公庙、西霞司土地庙、朱塾庙、茅王司庙、艾祁司庙、中军司庙、梁岸司庙、葛萧司庙、三江司庙、顾浦庙、并亭庙、红庙、玄帝庙、奚王庙、上达庙、福泉山庙、毛太师庙、镇江庙、梁村庙、石塔庙、安村庙、盛泾庙、五塔庙、西洋司庙、大塘庙、曹家庙、华潮庙、封林庙、章雍王庙、九烈夫人庙、普江庙、洋泾庙、漕泾庙、斜泾庙、高泾庙、阳乌鸡庙、崧子庙、花桥庙、寅春庙、青山庙、顾长官庙、张管山庙、金敦庙、薛泽庙、贾山庙、佘将军庙、姚村庙、张浦庙、紫藤庙、宋家庙、会灵仙祠、曹娥庙、花神庙、牛郎庙、圣僧庙、干人胜社,以及启圣(彭越)庙、陆机陆云祠、双忠(张巡、许远)庙、屠隆祠、丁宾祠、周孔教祠、韩原善祠、陈继儒祠、李世祺祠、罗朝国祠、梁化凤祠等公祠。另有族祠、家祠若干,从略。

仅为《青浦县志》所载,不见于其他三部方志的神祇,大多是一些村、镇上的“××司庙”,即专门功用、专门祭祀的庙宇。有些信仰虽然只见之于《青浦县志》一家,实际上在江南地区并非孤立。例如“施(相)公庙”崇拜的是南宋义士施全,在江南地区村镇相当普遍,只是没有进入县城建造大庙,故而失载。乡镇上的司庙,很多是从土地庙或者当地人供奉的人鬼祠祀发展起来的。由于其信仰范围相对狭小,局限在一村一镇,至多是一县的范围之内,就可以判定为是一种本土信仰。从以上所列可以看到,本土信仰的神祇数目,远远超过了地方神祇和全民坛庙,是民间祠祀中最为普遍的信仰。

仅为《上海县志》(同治)所列的祠祀有:新江司殿、长人司殿、高昌司殿、金山庙(霍光)、通济龙王庙、金龙四大王庙、英瑞庙(英布)、金司徒庙(日)、方廉祠、周如斗祠、三李祠、许(如魁)徐(可求)二侯祠、仁寿祠(彭长宜、朱光辉)、全公祠(思诚)、沈公祠(沈恩)、潘恩(父子)祠、乔将军祠(一琦)、徐文定公祠(光启)、王公祠(王圻)、蒋参议祠(性中)、吴煦祠、刘郇膏祠、范烈妇祠、张奚氏节孝祠。从同治《上海县志》的记载来看,同为松江府所辖,上海县的民间祠祀比青浦县少得多。

仅为光绪《松江府志》记载的祠祀有:圣母宫(碧霞元君)、大树大王庙、龟蛇庙、杨社庙、白马三郎庙、护粮王庙(金七)、痧神庙、药王庙、三元庙、水神阁、淡井庙、高昌庙、元坛庙、三神庙、白虎庙、照天侯庙、庄贾庙、张侯祠(张飞)、吴辅国将军庙(陆逊)、父子忠孝祠、三烈妇祠、高义祠、秦良颢祠、钱司寇祠(钱唐)、方正学祠(孝孺)、夏(元吉)周(忱)二公祠、徐文贞祠(徐阶)、陆文定祠(树声)、董文敏祠(其昌)、张少宰祠(张鼐)、方太守祠(岳贡)、王忠毅祠(之鼎)、施清惠祠、沈文恪祠(沈初)、程学启祠、华副将祠(华尔[Ward],1831—1862)、周氏宗祠。

仅为《苏州府志》所列的祠祀有:八腊庙、财帛司堂、纠察司庙、至德庙、延陵季子庙、吴相伍大夫(子胥)庙、春申君(黄歇)庙、温将军庙、复圣颜子祠、葛洪祠、范文正公祠、徐靖节公祠、洪忠宣公祠、范文穆公祠、张宣公祠、金千户祠、礼贤祠、况公祠、陈僖敏公祠、王文恪公祠、禄公祠、张靖孝先生祠、陆包山祠、申文定公祠、周忠介公祠、徐先生祠、席太仆祠、林文忠公祠、王节悯公祠、洞庭西山节烈祠(以上祀典),水平王庙、郁使君祠、朱翁子藏书庙、司徒庙、皮场王庙、周宣灵王庙、朱司徒庙、驸马府庙、圣姑庙、四皓祠、邱文定公祠、唐解元祠、路文贞公祠、张公祠、双义祠、孝严祠、陈烈妇祠、赵贞烈祠(以上私祀尚存),医王庙、夏禹庙、沈隐侯祠、顾黄门祠、韩文公祠、韩忠献公祠、乐圃先生祠、胡公祠、张纯忠公祠、张崇公祠、朱文公祠、魏文靖公祠、张忠靖公祠、都南张公祠、张少傅祠、金仁山先生祠、表忠祠、张文僖公祠、徐文敏公祠、袁安节公祠、汪公祠、沋公祠、筠谷祠、郁孝子祠、王孝子祠、洞庭东山节烈祠、周康王庙、夫差庙、包山庙、太湖神庙、广惠庙、药王庙、闵子祠、颍川分祠、谢太傅祠、文中子祠、锺公祠、广陵王祠、李文靖祠、张忠文公祠、赵忠果公祠、双忠祠、石湖乡贤祠、尤文简公祠、贤守令祠、赵正惠公祠、吴庄敏公祠、高文忠公祠、二尚书祠、直道陈公祠、刘文恭公祠、武功伯祠、周文襄公祠、刘参政祠、景贤祠、毛都宪祠、黄公祠、都南濠祠、徐迪功祠、周公瑕祠、观所周公祠、张赐闲祠、三高祠、毛氏世忠祠、罗巡检祠、龙女祠、慧感夫人祠、张烈妇祠(以上私祀已废)。

苏州府的祭祀系统,有容易识别的特征。一是古老,如“八腊庙”,沿用周代的“大腊”制度。二是家祭、族祭中的名人乡贤,演化为城市里面的公共祭祀。人物荟萃,名人辈出,也有很多乡贤人士出类拔萃,历史上祠祀非常发达。公共性的祠祀是一种开放教育,不同于一般的家祭、族祭,维持的家规门风。公共性的祭祀,对于维持地方文化风气,奖善惩恶,有重要的劝化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