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的社会结构

第十一节 意识的社会结构

与集体的经验流相关的精神形成过程所具有的功能性,是最容易理解的——在这里,明显属于一个群体的经验可以说直接处于研究者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而个体则可以说是受存在于许多个体之间的经验在空间和时间方面的同时性的推动,把经验的一部分结构理解为并非专门属于他自己的东西,并且通过这些个体就群体心理状态而言所具有的功能性,体验从这里(从集体角度系统阐述的决策,党纲等等)产生的形成过程。

正是在这里,个体获得了有关下列情况的最初的经验,即某种集体的“生活地位”或“心态”本身是怎样变换为一种形成过程的,而且,关于某种就集体经验而言的信息所具有的功能性的原型性社会学指导Soziologischer Urerfahrung)是怎样把自身强加于其他方面之上的。它并不是心理方面的感染或者模仿(我们决不能把这样的感染或者模仿当作心理事实、当作存在于大众素质之中的因素来否定),而是从集体角度来看既定的经验所具有的结构,是人们从集体角度所理解的情境——这种情境使大众结合成为一体,并且使孤立的个体结合成为把宏观的社会领域包含于其中的微观领域。所有各种把大众当作由原子构成的群体来解释的理论(根据这些理论,人们便认为存在于诸个别部分之中的一致或者相似,都产生于模仿过程、互动过程等等),都只适用于说明大众示威、公众集会等等,而一旦人们需要说明那些在时间或空间方面延伸得超出了短暂集会范围的现象时,这些理论就无能为力了。但是,无论人从表面上看来多么孤立,他都是一种社会存在——即使当他离开某个群众集会时,当他只面对他面前的对象时[“从最直接的意义上说,人是一种zoon politikon政治动物),他不只是群居的动物,而且是一种只有在社会中间才能使自己具有个性的动物”〔12〕]。

在这些情况下,只要我们不把自己的思考局限于从一个个体到另一个个体的心理感染过程——即使就说明大众经验而言情况也是如此,而是在这里已经把我们的强调重点放在“意识的社会结构”本身之上,我们就能够说明社会决定怎样才能发生。我们的任务是确定,个体(即使当他从表面上看孤立存在时也是如此)的绝大部分经验结构,显然是沿着作为一个整体的群体或时代之特征的轨迹前进的。即使当个体离开了政治性集会、并且自己体验各种有关外部存在的最新构想时,他也显然是在极大的程度上以典型的方式进行体验的,也就是说,他是把这些最新构想当作各种——已经作为集体经验的特征而持续存在的——情境、格局、问题集、情感态度的延续来体验的。一旦他被引导得沿着某种经验结构的轨道前进,各种并不仅仅是相对来说新的经验本身就有可能展现出来了。一个集中关注悲剧的时代(或者一个存在于其中的社会阶层),和另一个以相对主义的生活概念为目标而处理各种事物、因而强调各种经验本身的时代,会从那些从客观上看很相像的生活环境之中获得根本不同的印象。但是,一个群体的凝聚力本身恰恰是通过下列事实构成的,即由可能存在的、就未来命运而言的忧虑方式和态度组成的范围,可以说是根据过去的集体经验结构被决定的。只要以前的经验结构本身已经从集体角度构成了,那么,意见的偏差和差异就只可能处于比较微不足道的境地。这些差异之所以比较小,是因为不管各种意见从表面上看有多么不同,它们都仍然是以共同的经验基础为依据的,而这种经验基础归根结底是使不同意见成为可能所必须的。但是,如果这些个体的实际意识充满了各种经验图式,而这些经验图式即使在属于它们的群体实际上并不存在时也发挥作用,那么,在这些情况下,把某些观念归因于某些群体的做法也是合乎逻辑的。即使当个体从表面上看来完全按照他自己的意愿活动的时候,当他认为自己只代表他自己、而不是作为一个群体的代表或成员而活动的时候,与集体经验结构有关的功能性也仍然继续存在。即使当群体确实不存在时,个人的交易和创造也在相当大的程度上受到群体的制约。

即使实际情况的确是,从表面上看来孤立存在的个体总是在其意识中包含着某种囊括一切的经验储备,而且他的许多交往和精神的具体化过程都将与这种最初具有社会性的意识潮流相联系,这也并不是说,正在进行体验的个体总是了解这点。恰恰相反,天真朴素和不进行任何反思的个体,总是倾向于把他的各种精神具体化过程——就它们所具有的功能性而言——归因于他自己那个别的经验流。当各种群体(比如说,作为各种地位单位、阶级或者种族)互相对立的时候,当就从属于某个不同群体的主体而言,这个主体所具有的东西由于这个群体而使自身区别于偶然出现的个别的东西的时候,经过体验的精神内容究竟是应当被当作功能归因于个体性、还是应当归因于处于背景之中的那些群体的问题,作为问题就会显现出来。如前所述,文化-社会学知识是与社会运动的出现密切联系在一起的。“为人处世”所具有的社会方面,已经以一种半反思的方式出现在有关社会等级的意识之中——在这里,他必须以某种方式为人处世和表现自己,他必须思考某种方式,因为唯有这种方式适合他所处的社会等级,这些方面都是个体认识方面的问题。通过这种有关适应社会等级的能力的观念,人们已经理解了功能性关系,尽管他们并没有把它发展成社会学的知识。关于各种精神形成过程的功能性的社会学知识,就起源于这种向生活学习的过程(就产生于某种为了争取社会存在而进行的斗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