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学的起源

第一节 社会学的起源

简要回顾一下社会学——自从它那并不悠久的开端以来——所采用过的各种方法和手段,人们就会得到一个杂乱无章的印象,并且会非常草率地产生有关这种学说究竟是不是一门科学、是不是一门能够主宰自己独特的主题和研究方法的科学的怀疑。然而,我们更加仔细地审视一番就可以看到,这些五花八门的尝试本身——至少在绝大多数情况下——都可以安排成为可以看作是由各种社会学类型组成的家族群体;也就是说,我们可以把它们看作是对总体性规划的各种实施——每一个群体都试图根据这种规划,影响某种在经过明显区别的其他人的领域之中没有立锥之地的事物。我们所试图表明的是,各种各样的社会学都不是在那以互相破坏和互相取代为目的的发展过程中产生的,而毋宁说,思想的历史动力在这里是通过时间顺序逐步产生出这些社会学类型的,它们都需要在一个系统的总体规划内部互相协调。

由于人们是从各种精确的自然科学的发展过程中吸取其方向感的,所以,他们习惯于认为科学的发展是直线性的发展,并且认为从根本上说,科学发展的早期阶段理所当然会被其后来的发展阶段所取代。只要人们可以说有关对象的知识只是与认识主体的世界观松散地联系在一起,并且完全独立于认识主体在历史哲学理解的方案中所具有的位置而存在,他们就有可能在不参照这种认识主体所具有的历史背景的情况下积累知识,并且发现有关某个至少相对来说是超越时间的(诸如自然界这样的)对象的各种真理。只是在后来,人们可以说知识把所有各种前科学的结果都当作必要的前提来预设的时候,他们才把自然科学知识与它自身的历史紧密联系起来。相形之下,就那与历史-文化实在有关的知识所具有的结构而言,这种知识与人们在获得它的过程中所依赖的精神立场极其紧密地联系在一起,所以对于所有这些科学来说,发展的过程和结构都完全不同于其他科学的发展过程和结构。我们可以看到,哲学的历史并不具有这种直线性——在这里,我们应当谈论的是连续不断的再生,而不是这种学科的结论所具有的直线性连续性。如果我们不想使自己局限于哲学史,那么我们就会发现,艺术史和文学史也同样展示了某种发展结构,我们可以把这种发展结构描述成人们对这些学科的持续不断的重构。这些新近出现的、在任何一个既定的时期都可以从历史观察者的世界观所具有的新支点之中产生出来的经验积累和新观点,不仅使各种新的研究主题的积累突出出来,而且也使人们以前观察到的研究主题的新的方面突出出来。在这个过程中,以前的研究结果并没有完全过时,而且,那些比较陈旧的方法也被当作可能成立的观点保留下来。随着这个过程的不断发展,各种新的世界观潮流和存在于这些世界观之中、被人们通过观念史加以理解的东西,便通过这种方式形成了某种存在于科学结果之中的构成因素。正像现代艺术的发展为人们提供了思考艺术过去的历史的各种新观点,并且因此对于艺术史来说仍然卓有成效那样,各种新的观念化潮流和方法论潮流也很可能为那些更加一般的历史研究形式,提供了新的探讨历史实在的途径。在这种情况下,人们就会把因此而出现的各种研究本身,几乎都当作独立的、脱离了最初的科学的科学而确立起来。对于我们感兴趣的发展过程来说,我们至少可以断言社会学的情况也是如此,因为它当初就是通过运用自然科学的实证主义方法研究历史哲学所研究的同一些问题,使自己脱离历史哲学而独立发展的。但是,尽管社会学使自己获得了某种实证主义历史哲学的形式,存在于历史哲学之中的形而上学倾向却仍然幸存了下来,并且继续通过某种内在的发展形成其方法。因此,它们是共同存在的,并且从不同的观点出发把握同一种基础结构。然而,由于康德学派的复兴和此后的现象学的复兴——这种复兴对所有学科都提出了apriori(先天的)的问题,各种新的精神潮流似乎构成了一门研究老问题的新科学。但是,就像上面提到的历史哲学使社会学区别出来的情况那样,虽然纯粹社会学也试图取代致力于研究历史规律的实证主义社会学〔1〕,但是,后者由于自己那持续不断的内在发展而继续作为一门学科存在。因此,不同的精神潮流所导致的,是同一种科学的不同方面和作为其组成部分的学科。我们现在对社会学里的这三种基本潮流加以命名:寻求某种历史动力、取向社会学的历史哲学;寻求各种一般法则和规律性的一般社会学;以及研究社会事物的各种基本形式的纯粹社会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