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西安景教碑之信札

关于西安景教碑之信札

吾人前述卜弥格居罗马时曾参加其同僚开意吉《插画的中国》一书之编纂。关于西安景教碑之信札,即载入此书之中。此问题颇重要,必须先将此碑对于读者略为说明。吾人首先取材者,盖为Dehaisnes神甫之《金尼阁传》,其中材料颇丰赡也。

1625年初,陕西西安人掘地得一碑,碑首刻十字,环以一种百合花纹,其下正面刻汉文碑文,两侧勒西利亚字。西安守命移置附近一佛寺中。金尼阁、阳玛诺神甫等曾译释其文。碑高2.36米,宽0.86米,厚0.25米。十字下勒碑题九字,题下为碑文,共1789字,两旁勒西利亚文。又据夏鸣雷(Henri Havret)神甫说,碑之出土不在西安,而在盩厔,地距西安百五十里。伯希和反对此说,以为此碑原在西安城西某寺中,寺即唐大秦寺旧址,近年移置于西安碑林。碑文略云,贞观九年(635)大秦国有上德曰阿罗本至于长安,太宗皇帝使宰臣郊迎入内,翻经书殿,问道禁闱。复次列述景教教义,历朝皇帝(635—781)尊从教法,而于781年建立此碑。前曾有人疑此碑为伪造,后历经诸家考证,今已无可疑矣。

伯希和谓此碑非墓碑,乃由一大施主建立,其人即碑文中之赐紫袈裟僧伊斯。伊斯即碑侧所刻西利亚文人名Yazdbozed之对音。无论诸专家之解说若何,基督教于唐代用聂斯脱里式(Nestorisme)输入中国一点,可无疑也。博考中国载籍,此派在唐代似能相安。然则印度宗徒圣多玛(Saint Thomas)传教中国,殆为无稽之说也。

相传基督诸弟子散走各处传教之时,圣多玛传教阿剌伯以后,进至印度。首莅之地是Malabar沿岸之Cranganor,于其地建设教会数所,然后赴注辇(Coromandel)沿岸。Méliapour国王与其臣民曾经领洗。此宗徒离注辇后,遂赴中国,中国南方诸省因之开辟若干教区。已而圣多玛还至印度之Méliapour,被婆罗门嗾使之群众杀害。其遗体葬于此城,即今之Madras也。此说赞成反对者各有其人。关于传教印度事,赞成者颇不乏人;惟传教中国事,史家多持怀疑之说。金尼阁神甫固曾采此说,安文思神甫且谓圣多玛即中国传说之达摩,然多数史家皆不以是说为然,卜弥格神甫其一人也。

卜弥格应开意吉之请,而为《插画的中国》笔写之关于西安景教碑的信札,所题年月为1653年11月4日,则脱稿于罗马矣。此记录(虽名信札,实为记录)于载入《插画的中国》以前,曾先载入1656年维也纳出版之《中国特产植物》一书之中。碑文拓本与其译文关系甚重,所以在1667年《插画的中国》出版以前,学界不无讨论之人。《插画的中国》所载之信札题卜弥格名,并题华人沈安德与别一华人玛窦(Mathieu)之名。安德吾人识其为弥格之伴侣,玛窦有人误识为弥格之另一同伴罗若瑟者。惟若瑟因病未果成行,此玛窦应另属一人。[5]

开意吉撰述之记载西安景教碑者,此非第一次,先于1636年在罗马出版之Prodromus Coptus中业已根据曾德昭神甫之译文作一小记。惟在《插画的中国》中所载者盖为全文。Rémusat在Michaud之《宇宙传记》卜弥格条下云:“迄于今兹,是为欧洲刊行的最长汉文文字,非深通汉文者不足辨之。每字旁所编号数,与拉丁文译本各字旁所编号数相对,惟法文译本各字所编号数,不复能与汉文号数相对。但今人尚在觅求此法文本,盖此本后附汉法字汇,而为原本所无也。”

卜弥格信札在语言方面颇有关系,缘其提出汉文并逐字翻译,惟弥格汉学肤浅,而其同伴华人学识亦甚疏陋,所以其译文不及1719年刘应(de Visdelou)神甫译注之文远甚。

然则弥格之工作可誉者不在翻译,而在其辩驳数百年来的传说之讨论。其文在法文本《插画的中国》中,始12页迄16页,力辩圣多玛传教中国一事之无稽。惟一确实之事,则基督教曾在1415年前传播中国南部。其后中绝,已而复兴。根据基督教在华留存之遗迹,当时传教事业,应属之于“传教Malabar一带之圣多玛派或巴比仑派之司铎”,质言之,属于“圣多玛教民神职班”,此乃葡萄牙人对于印度景教教徒之称,盖其在1500年前后抵Malabar时,曾见此派教徒也。则卜弥格之说与今东方语言学者数人之说相符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