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生活面临的危险

人类学家梅尔文·康纳曾在博茨瓦纳的卡拉哈迪沙漠偏远地带和昆族猎人共同生活了两年。那里没有马路，也没有小镇。最近的一个镇很小，镇上车很少，路上平均一分钟左右才有一辆车驶过。有一天，康纳带了一个名叫霍马（！Khoma）的昆族人来到小镇。那人在过马路时简直吓坏了，即使左右都没有来车，也一样不敢过马路。但是，这个人在卡拉哈迪沙漠可是敢从猎物身旁赶走狮子和鬣狗的勇士。

德国传教士夫妇的女儿萨拜因·屈格勒从小与父母在新几内亚沼泽林中与法尤人一起生活。那里一样没有车子，也没有马路。17岁那年，她离开新几内亚到瑞士寄宿学校就读，她说：“我真不敢相信这里有这么多的车辆。车子以惊人的速度从我面前急驶而过……每次我和朋友要过马路，我就紧张到冒汗。我无法估算车子的速度，害怕会被车子撞到……车子不断从左右两个方向驶来，我朋友把握时机，一下子就跑到街对面了。我还站在原地，就像石化了一样……过了5分钟，我还迟迟未能跨出一步。我实在太害怕了，最后只好绕一大圈，到一个有红绿灯的路口过马路。从那时起，我的朋友都知道要和我一起过马路必须老远就先计划好。直到今天，我依然害怕在城市交通繁忙的地方过马路。”然而，萨拜因·屈格勒却不怕新几内亚沼泽林中的野猪和鳄鱼。

由此可见，每个人类社会面对的危险各有不同，但我们对危险的认知常常只是自己的看法，不见得符合现实。康纳的昆族朋友和萨拜因·屈格勒的反应都是对的，在西方，汽车的确是常见的“都市杀手”。但如果你问美国大学生和一般女性，生活中最重大的危险是什么，他们都会告诉你核武器最危险，比汽车更令人害怕。其实，在二战期间原子弹造成的伤亡只相当于车祸死伤人数的一小部分。美国大学生也认为杀虫剂非常危险，仅次于枪支和抽烟，相比之下，手术则安全得多。事实上，手术比杀虫剂更危险。

传统社会的人的平均寿命很短，可见传统社会的生活方式比西方社会的生活方式更危险。然而，这样的差异却是最近才出现的。自从400年前出现了有效能的国家政府，社会在政府的治理下，饥荒的冲击减少，公共卫生也得到改善，加上20世纪抗生素问世，可以对付很多传染病，欧洲人和美国人的平均寿命才得以延长。

传统社会中真正重大的危险是什么？狮子和鳄鱼只是其中之一。我们现代人面对危险时有时是理性的，会设法减少危险，但有时也会变得不理性，像是否认危险的存在或希望借由宗教（如祷告）来消除危险。我将从传统社会面对的四大危险来讨论其因应之道，即潜伏在环境中的危险、人类暴力、传染病和寄生虫病，以及饥荒。其实，现代西方社会仍受到前两者的威胁，受到后两者（尤其是饥荒）的冲击则较少。我将简要说明我们对危险的评估为何出现扭曲，乃至对杀虫剂过度反应，却不怕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