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伶醉、水井街与中国白酒的起源、产生考辨
关于白酒起源，在李渡遗址发现之前，一般认为刘伶醉烧锅遗址、水井街酒坊遗址在破解中国白酒起源上有着重大意义。如聂蕊说：“刘伶醉烧锅遗址是我国目前已知使用时间最长，从未间断使用的烧锅遗址，为我国蒸馏酒的起源提供了珍贵的线索和难得的实物依据。”[3]学术界认为水井街遗址破解中国白酒起源的论文、观点更多，随便举几例：
水井街酒坊遗址的考古发掘……对探讨我国白酒的起源，即蒸馏白酒的起源是一次重大的突破，有极大的科学研究价值。……水井街酒坊遗址的发掘对探讨我国白酒的起源，即蒸馏白酒的起源是一次重大的突破。[4]
作为享誉海内外的川酒代表之一的水井坊的酿造史能上推至明代，不但对川酒，而且对中国白酒的起源、发展、工艺的变化等的研究，意义非同寻常。（四川省博物馆副馆长高大伦教授）
水井街酒坊（全兴烧坊）遗址所揭露的遗迹、遗物现象为我们展示了一幅中国传统酿造工艺历程的生动画卷，是全面研究白酒起源及发展的珍贵实物材料。[5]
水井街酒坊遗址的布局特征是典型的“烧酒作坊”，这对于深入研究中国蒸馏酒的起源也不无意义。[6]
水井街酒坊遗址的重大考古新发现……为中国的酒酿造技术，酿酒设备的发展演变，尤其为中国白酒的起源，提供了十分珍贵的实物资料。[7]
这一重大考古新发现不仅为探讨中国白酒的起源及制造工艺等提供了珍贵的实物资料，而且也为填补中国科技发展史上的空白起了一个很好的开端。[8]
我认为，判断一个遗址是否具备破解中国白酒起源的意义，关键一点就是这个遗址在历史时间节点上，究竟是白酒的源还是白酒的流。如果是白酒发展的源头，那我们必须肯定它对于破解中国白酒起源的意义；如果是白酒发展的流，那么用它来破解白酒起源是没有力度的。用这个理来看刘伶醉、水井街两个遗址，如果刘伶醉遗址是金元遗址的话，当然用于破解中国白酒之源是毫无疑义的，尽管它在多大意义上破解，这是另外一个话题。中国白酒起源于前代、产生于元代，所以，要说明水井街遗址具有破解中国白酒起源意义，必须至少将该遗址说成是元代遗址：
李时珍说，“烧酒非古法，自元时始创其法。”水井街酒坊遗址的年代与文献记载中国白酒出现的年代相吻合，时代背景没有问题。其次该遗址有灶、炕、酒窖和晾堂，酿酒工艺过程完整，从原料煮熟、拌曲发酵到烤酒（蒸馏）各个环节均有，是国内独一无二的，所以价值非常高。（中国科学院自然科学史研究所研究员洪光住）
从上面几则引文来看，有人说水井街属“明代中期”的遗址，如果真是如此，那水井街遗址充其量只能说是中国白酒的流，而不是源，但为什么又把它说成“为探索白酒的起源打开了新思路”？岂不自相矛盾？所以，洪光住先生干脆说它是“与文献记载中国白酒出现的年代相吻合”，没有直接说是元代遗址，但字里行间又暗喻是元代遗址。为什么会这样羞羞答答呢？就是因为说它是元代遗址，没有证据，也很难获得专家的认同。最近三四年来，网上对水井街酒坊遗址的宣传，暗暗地将遗址的上限时间上推到“元末”，这是未经专家认证的，是极不严谨不科学的。那么，水井街遗址究竟是属于哪一个时代？早期专家多认为是明代中期遗址，或者模糊一点说是明代遗址：
根据遗迹和地层的叠压、打破关系和出土遗物的时代特征，水井坊酒坊遗址的起始年代当不晚于明代中期。[9]
据不同堆积层次相伴出土的器物，可判定遗址的最早年代在明朝。[10]
这是一处始于明代、经清代而沿用至今的生产蒸馏酒的作坊（车间）。（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所研究员杨虎）
有同志提出：“酒坊遗址最早年代可到明代中期”[11]。这是从考古学的角度分析研究得出的结论，在没有新的发现之前，这个结论应是可信的。至于遗址出土的明代前期、元代、宋代乃至唐代的陶瓷片，发掘简报未作详细报道。如果它们出在第7层下面的各文化层中，说明在酿酒作坊之前，这里曾有人们生活过，从现在的发现看，他们和酒坊没有关系。[12]
水井街酒坊遗址自1998与1999年两次挖掘、2001年被评为“第五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以来，一直被学术界视为明代烧酒作坊遗址，如考古发掘简报称“其年代应不晚于明代”[13]，“揭露出从明代至现代完整的地层堆积序列”[14]，就连2002年6月4日召开的水井街酒坊遗址出土“天号陈”暨酒文化研讨会上，专家也一致公认为明清时期的烧酒作坊遗址[15]，“成都水井街明代水井坊酿酒作坊遗址”[16]。这些结论都是科学而严谨的。所以专家一般认为它是明代全兴酒坊完整遗址，国务院公布的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也称“明代遗址”，应是不刊之论。既然是明代中期，那也只是中国白酒发展的流，尽管这样，还是不断有专家认为与中国白酒起源有关，如：
经文物考古专家和权威论证活文物“水井坊”将中国白酒的起源推至600余年前，改写了中国白酒的历史。[17]
它印证了我国明代已经发明了蒸馏酒的理论，使学术界对白酒史从文献研究走向实物研究。（中国历史博物馆保管部主任王晓田）
这一发现无可辩驳地说明，最迟到明代，中国已有非常成熟的蒸馏酒酿造技术。……为我们展示了一幅中国传统白酒酿造工艺演进历程的生动画卷，是全面研究白酒起源及发展的珍贵实物材料。[18]
这里专家们已经确定了水井街遗址是明代遗址，那么它就不可能“改写了中国白酒的历史”，因为有文献记载的中国白酒历史是从元代开始的；“将中国白酒的起源推至600余年前”的说法也值得商榷，因为有史记载的中国白酒早在七八百年前就有了；至于说“它印证了我国明代已经发明了蒸馏酒的理论”，也不对，因为中国元代已经发明了蒸馏酒。最实际的看法就是它印证了“中国已有非常成熟的蒸馏酒酿造技术”，但这不能说“是全面研究白酒起源”的材料，在破解白酒起源问题上这个遗址只能起到一个辅助的、佐证的作用，即四川大学教授林向所说的：“今水井街酒坊遗址说明早在明代的四川成都地区己有蒸馏白酒的规模生产，且其技术的成熟程度几可与今媲美，故此前必有一段发展阶段才合理。有待学界的探索。”张自成说也有类似观点[19]。
本次（引者注：水井街）发掘是国内首例对古代酒坊遗址进行全面揭露的专题性考古发掘，具有填补空白性的重要学术价值，是四川乃至全国酒坊遗址考古的重大发现。发掘揭露的较为完整的各种酒坊遗迹，为我国蒸馏酒（又称白酒或烧酒）酿造技术、酿酒设备发展演变的研究提供了珍贵的第一手材料。[20]
所以，水井街遗址是明代中期遗址，还没有证据把它提前到元代。该遗址的意义是明代白酒成熟发展、高度发达的一个重要佐证，而不是破解了中国白酒产生于元代的问题。它对中国白酒起源问题的研究来说，意义有限，只能起到辅助、佐证的作用，除非在未来的考古发掘中有新的突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