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2 单词识别
阅读有两种形式:出声的朗读(oral reading)和不出声的默读(silent reading)。朗读时,单词识别的目的是以外显的形式展现对单词语音信息加工的结果;默读时,阅读的目的是提取单词的语义信息。因此,虽然单词识别包括单词语音信息和语义信息的通达(Koda,2005a),但是因为本研究对阅读能力的考察仅限于默读,所以以下关于单词识别的讨论指的是以通达语义为目的的单词识别。
在单词识别中,从文字到语义有两条路径:一条是直接从文字到语义,另一条是经由语音从文字到语义。两条路径孰轻孰重,目前尚无定论(Wang et al.,2003)。但是,在考察单词识别与形态意识和/或阅读理解的关系时,研究者们通常以“文字→语音→语义”这条路径为理论基础,采用单词朗读(即命名,naming)的任务形式,把语音通达的正确率或有效率(即单位时间内的正确率)作为语义通达的指标(Gottardo & Mueller,2009;Jeon,2012;Kieffer et al.,2013)。研究者认为:语音信息的提取是单词识别的一个重要甚至不可缺少的组成成分;语音信息与单词的其他语言信息尤其是语义信息密切相关,前者的激活有助于后者的通达。有研究表明,英语母语者在提取单词的语义信息时,以语音为中介的间接路径比直接路径更加重要(Lesch & Pollatsek,1993;Lukatela & Turvey,1994a,1994b)。
但是笔者认为,单词朗读任务并不适合本研究的受试。原因有三个方面。
首先,母语和外语的习得途径不同。母语学习者在接触文字之前,通常已经在日常生活的听说中掌握了相当数量的单词;然而对于外语学习者而言,因为听说的匮乏,与单词的接触通常不是开始于耳朵的听,而是开始于眼睛的看。因此,单词朗读也许能够代表母语的识字能力,但是可能并不适合作为通达外语视觉单词语义信息的效能指标。
其次,本研究受试以表意文字汉语为一语,以拼音文字英语为二语,已有的一语识字经验有可能会发生跨文字系统的迁移,影响二语单词识别的认知机制。有研究表明,表意文字与拼音文字的识别过程不同。以汉语为例,有研究表明无论是字还是词的识别,都不需要语音的参与(例如:Chen et al.,1995;Zhou & Marslen-Wilson,1996);虽然也有研究在语义验证、语义相关性判断和习语判断等考察语义解码的任务中发现了同音异义词的干扰效应(例如:Chua,1999;Xu et al.,1999),但是与拼音文字不同,这里的语音信息激活发生在词汇层面而非前词汇(pre-lexical)层面(Perfetti & Tan,1998)。正是由于单词识别的跨文字系统迁移,以表意文字为一语的学习者在识别一种拼音文字时,其心理活动和过程与这种拼音文字的母语者以及以其他拼音文字为一语的学习者不同,对语音信息的依赖程度显著降低(例如:Akamatsu,1999;Koda,2000)。
最后,本研究考察单词识别的目的是探究它在形态意识与阅读能力关系中的地位和作用,考虑到英语的文字特征,笔者认为在形态复杂词的语义提取中,语音的重要性会受到语素的冲击和削弱。英语属于拼音文字,从文字深度(orthographic depth)上看,即从字素(grapheme)和音素的映射上看,英语属于深层(deep)拼音文字。在浅层(shallow)拼音文字中,例如在西班牙语中,字素和音素的映射高度规律和透明。与其不同,英语的拼写虽然也受限于语音规则,但是同时存在大量字素和音素不一致的情况,而这些不一致通常是为了保证形态信息在拼写上的透明,即语素拼写的统一(Koda,2005a)。因此笔者认为,面对形态复杂词,学习者很有可能在不能快速、准确朗读的情况下,有效地提取它的语义和语法信息等。
综上所述,对于以汉语为母语的EFL学习者而言,单词识别不是只有一条以语音为中介的路径,并且这条间接路径相较于从文字到语义的直接路径而言也不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因此在本研究中,单词识别的量化将不使用命名(即单词朗读)任务,而是使用单词默读流利性测试(Test of Silent Word Reading Fluency,TOSWRF)(见4.3.2.2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