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重刻張九齡神道碑
重刻張九齡神道碑。篆額「唐尚書右丞相中書令張公碑」。
碑首云：
「唐故金紫光祿大夫、中書令、集賢院學士、知院事、修國史、尚書右丞相、荊州大都督、上柱國、始興縣開國伯、文以下不可辨。
銀青光祿大夫、廣州刺史、兼御史大夫、持節充嶺南節度、支度營田、五府經略觀察處置等使、上柱國、會稽縣開國公徐浩撰。
有唐既受命，在太宗時，有若梁公房、鄭公魏、衛公李，格於皇天。在高宗時，有若梁公狄，格於上帝。在中宗時，有若平陽王張、□□王桓，□復宗社。在玄宗時，有若梁□□平公，宋燕公，始興公二張，□興王業。夫以天柱將傾，大盜方起。刻本作「啟」，誤。一振綱目，再闡皇猷，始興公為之。公諱九齡，字子壽，一名博物。其先范陽方城人，軒轅建國，弦弧受氏，良位為□□華才稱□佐。或相韓五葉，或佐漢七貂。代有大賢，時稱盛族。四代祖諱守禮，隋鐘□□□□□，刻本「離郡塗山令」。曾祖諱君政，皇朝韶州別駕，終於官舍，□為□□□。大父諱胄，刻本諱下有「子」字，非。越州剡縣令。列考諱弘愈，新州索盧縣丞，贈太常卿，廣州都督。皆蘊德葆光，力行未舉。地積高而成嶽，雲久蓄而作霖。是生我公，蔚為人傑。弱不好弄，七歲能文。居太常府君憂，柴毀骨立。家庭甘樹，數株連理。王公方慶出牧廣州，時年十三，上書路左。燕公過嶺，一見文章，並深提拂，厚為禮敬。弱冠鄉試，進士考功郎沈佺期尤所激揚，一舉高第，時有下等謗議上聞。中書令李公，當代詞宗，詔令重試，再拔其萃，擢秘書省校書郎。應道侔伊呂科對策第二等，遷左拾遺。封章直言，不協時宰；方□此四字刻本無辝滿，拂衣告歸。太夫人在堂，承順左右，孝養之至，閭力化焉。始興北嶺峭險巉絕，大庾南谷坦然平易。公乃獻狀，詔委開通。曾不浹時，行可方軌。特拜左刻本「右」補闕，尋除禮部司勳二員外郎，加朝散大夫，超刻本「起」中書舍人，封曲江縣男，轉太常少卿，出冀州刺史。以庭闈在遠，表請罷官。改洪州都督，徙桂州都督、攝御史中丞、嶺南按察、兼選補使。黜免貪吏，引伸正人。任良登能，亮賢勞事。澤被膏雨，令行祥風。屬燕公薨落，斯文將喪。擢秘書少監、集賢院學士、副知院事。時屬朋黨頗相排拫，窮棲歲餘，深不得意。渤海王武藝，違我王命，思絕其詞。中書奏章，不愜上意，命公改作，援筆立成，上甚嘉焉。即拜尚書工部侍郎、兼知制誥。扈從北巡，便祠后土。命公撰敕，對御為文，凡十三紙，初無稿草。上曰：『比以卿為儒學之士，不知有王佐之才。今日得卿，當以經術濟朕。』累乞歸養，上深勉焉。遷公弟九皐、九章官近州里。伏臘賜告，給驛歸寧，遷中書侍郎。丁內憂，中使慰問，賜絹三百匹。奔喪南訃，祔葬先瑩，毀無圖生，嗌不容粒。白雀黃犬，號噪庭塋。素鳩紫芝，巢植廬隴。孝之至者，將有感乎。既卒哭，復遣中使起公本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口敕敦□□許為辭。聞命號咷，使者逼迫，及至闕下，懇請終喪。手詔曰：不有至孝，誰能盡忠，墨縗之義不行，蒼生之望安在。朕以非常用賢，曷云常禮，哀訴即宜斷。表賜甲第一區，御馬一刻本「一」下有「匹」字。尋遷中書令、集賢學士、知院事、修國史。初公作相也，奏□擇元戎，皆取良吏，不許。入奏罷嘗戰諸軍兵，省年支賜。諛臣儳議，事竟不行。明年，公奏籍田躬耕禮節。加金紫光祿大夫，進封始興伯□。天長節，公卿皆進寶鏡。公上《千秋金鑒錄》，述帝王興衰，以為鑒戒。公直氣骾詞，有死無貳。彰善癉惡，見義不回。范陽節度薛王奏：前太子索甲二千領。上極震怒，謂其不臣。顧問於公，公曰：『子算父兵，罪當笞。況元良國本，豈可動搖。』上因涕泣，遂寢其奏。武貴刻本作「惠」妃離間儲君，將立其子，使中謁者私於公曰：『若有廢也，必將興焉。』公遂叱之曰：『宮闈之言，何得輒出。』御史大夫李公尚隱，太府卿裴伷先不禮中官，皆忤上旨，必在誅譴，公全度焉。幽州節度張公守珪，緣降兩番，斬屈突□，將拜侍中。涼州節度牛仙客以省軍用，將拜尚書。並觸鱗固爭，竟不奉詔。平盧將安祿山入朝奏事，見於廟堂，以為必亂中原□□□□。上曰：『卿以王衍知石勒，此何足言。』無何用兵，為虜所敗。張守珪請按軍令，中留不行。公狀諫曰：『穰苴出軍，必誅莊賈；孫子行令，亦斬宮嬪。守珪所奏非虛，祿山不當免死。』再三懇請，上竟不從。邊將蓋嘉運等上策，密發將士，襲平西戎。公以為不可妄舉，結後代仇，非皇王之化也，上又不納。及羯胡亂常，犬戎逆命。元宗追歎曰：『自公歿後，不復聞忠讜言。』發中使至韶州弔祭。其先見之明有如此者。學究精義，文參微旨。或有興托，或存諷諫。後之作者所宗仰焉。上表論事，事多樞密。入皆削稿，人莫得知。常以致君堯舜，齊衡管樂，行之在我，何必古人。由是去循資格，置採訪使，收拔幽滯，引進直言。野無遺賢，朝無闕政。百揆時序，庶工允釐，同儕見嫉，內寵潛搆，罷公為尚書右丞相。初不介意，居之坦然。執憲者索公所用，劾奏權臣，豸官得罪，藉以為累。貶荊州長史。三歲為相，萬邦底寧。而善惡大分，背憎者眾，虞機密發，投杼生疑，百犬吠聲，眾狙皆怒。每讀韓非，孤憤涕泣沾襟。開元二十八年春，請拜掃南歸。五月七日，遘疾薨死於韶州曲江之私第，享年六十三。皇上震悼，贈荊州大都督。有司諡行曰文獻。公粵來歲孟冬葬於洪義里武臨原，近於先塋，禮也。夫人桂陽郡夫人譚氏，循州司馬府君誨之子也，淑慎宜家，齊莊刑國，珮環有節，纂組皆工。幼作女儀，長為內則。太夫人樂在南國，不欲北轅。克勤奉養，深得婦禮。至德二年十月六日，終於私第，春秋七十七。晝哭閻閭，日月綿遠。此八字刻本無。同塋異穴，卜兆從宜。公仲弟九皐，宋、襄、廣三州刺史，採訪節度經略等使，殿中監。季弟九章，溫、吉、曹等州刺史，鴻臚卿，腰金拕紫，三虎為榮，立德行政，二馮推美。嗣子拯，居喪以孝聞，立身以行著。陷在寇逆，不受偽官。及收復兩京，特制拜朝散大夫、太子右贊善大夫。孫藏器，河南府壽安尉。永保先業，克稟義方。侄殿中侍御史，抗文吏雅，才清公賢。操以兄拯早世，侄藏器幼孤，未建豐碑，乃刻樂石，用展猶子之慕，庶揚世父之美。浩義深知已眷，以文章禮接同人。惠兼甥舅，薄枝效德，無愧其詞。銘曰：鳳生丹穴，鵬翥南凕。天乘粹氣，地發精靈。傑出我公，揚於王庭。甫稱降神，說表騎星。學究經術，文高宗匠。再掌司言，爰立作相。忠義柱石，謀猷帷帳。王綱允釐，帝采惟亮。退居右揆，出守南荊。玄鶴緝翼，青蠅營營。不瞑猶視，雖歿如生。昭昭令名，千古作程。」
碑末云：
「長慶三年，歲次癸卯□月癸丑朔十二日甲子□孫□□節度判官、監察御史裏行仲舉建立，曾孫承奉郎虔州□以下不可辨。
墳塋在西北，去此□百四十□四步，曾□孫鄉貢□□可復同勾當立趙明誠跋作「曾孫敦慶」，玄孫鄉貢進士景新，玄孫鄉貢進士景以下不可辨，據趙明誠跋當是「景重」。承務郎、試秘書省校書郎□韶州曲江縣□□□□篆額，韶州軍□判官□□士試書省校書郎林以下不可辨□奉郎、尚書屯田員外郎、知韶州軍州、兼管內勸□□□□□□□似是「方」字湜重建，皇宋天聖八年□月重立石於曲江張公以下不可辨。」
碑重立於天聖八年，在歐陽公《集古錄》之前，不知歐趙二家所見者唐刻耶？宋刻耶？朱長文《墨池編》云：「中書令張九齡碑，徐浩撰並書，長慶三年立。」則固唐碑矣。而此碑不著書人姓氏，字雖出摹勒，字法頗與徐似，則亦粵東之古刻矣。
予訪求此碑歴七寒暑，問之官吏，問之土人，問之張氏子姓，皆云久亡。前年謁公祠詩有「徐會稽碑跡竟湮」之句，蓋亦信以為實亡矣。今校刻金石略至此卷，適獲此碑於韶城曲江祠後，出諸土中，完然豐碑，而剝泐已甚，以志所載全文參讀，疑者「□」之，增諸卷帙，亦一快事也。
〔註〕今已不存。一九一九年，李根源重修文獻公墓時，由孫光庭書丹重立。